“你听说了吗?首辅大人昨天一早已经到杭州了。” “谁还不知道,杭州府上下都传遍了,也不知道首辅大人这趟来是做什么的,能不能把粮价压一压,这粮价涨得我一个卖粮的都快要吃不起了。” “压个屁,你没听说那首辅也是个沉迷美色的,底下杭知府带着一堆大人迎接,他竟然跟带着的小妾在船上卿卿我我,还叫人听见了声响。” “真的假的?” 坐在旁边的赵卿玉:“……” 安茹心却只是眉梢微挑,饶有兴致地听着,手不时还轻轻敲一敲茶杯,仿佛对这个传言颇为满意。 “当然是真的,昨日就传遍了你竟还不知道,我看你也别做生意了,什么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意?” “那这也太……孟浪了些。” “何止孟浪,我算开眼了,就这种人,你说说来能干什么?吃饱喝足再捞一笔捞几个女人回京了。” “哎……喝一个,喝一个。” 碰一杯后,那人又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 “对了,听闻他带的小妾是奇丑无比,好像是鞋拔子脸还是什么脸,一脸的麻子,首辅还很喜欢,直接抱着人上的马车。” “不会吧?这就夸张了,他不是首辅吗?怎么会喜欢长得丑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其他地方……有特别之处。” “……” 安茹心重重地茶杯往桌上一搁,目光冷冷瞥向隔壁桌。 他喜欢听人聊他跟自家夫人的八卦,但涉及私密之事绝不容忍。 那两人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又看他旁边的女子一眼,顿时明白过来——方才的言语也许冒犯了他身旁的夫人。 这夫人……也够丑的。 二人却被安茹心身上的气势所迫,顿时闭嘴。 被这么一打岔,赵卿玉没了什么吃饭的兴致,匆匆吃了两口便觉饱了。 安茹心往她盘子里夹了块红烧肉:“再吃点。” 赵卿玉抿唇看他。 安茹心平声:“必须吃。” 赵卿玉没动筷子,她真的不想吃也不想被胁迫。 安茹心淡声:“要我喂?” “……”她老老实实地将红烧肉放入口中,又被迫吃掉了小半条鱼,七八只虾,小半碗米饭。 饭后,一行人正要离去,忽然见到一个高大威猛、长相极凶的人带着七八个人进来,大喝:“小二上菜,照旧!” 酒楼内霎时一静。 旁边几个桌子的人连忙陆陆续续起身离开,甚至有桌刚上菜的连吃都没吃。 赵卿玉有些紧张地看了安茹心一眼,又想到自己目前的丑陋模样,好像也没什么好害怕的,立刻挺直了腰杆。 这时方才那个小二走过来,一面倒水一面压低声音道:“几位爷若是不想惹事,就尽快离开吧。” 说完立刻像一尾鱼似的跑了,殷勤地去给那桌人倒茶。 赵卿玉问:“咱们走吗?” 安茹心平声:“你吃饱了吗?” “自然是……没有。” “那就坐着慢慢吃。” 安茹心发话,赵卿玉悬着的心落了地,便不那么紧张。 那唱曲儿的姑娘唱完一曲,也急急忙忙要离开,却被那人伸手拦住。 他块头很大,应该是练武之人,一个人顶两个,轻轻巧巧就将那姑娘拉到怀里,声音透着高高在上:“还算凑合,爷赏你个脸,跟了我如何?” 那姑娘吓得快哭了,战战兢兢道:“不,我只卖唱的……” 那人冷笑一声:“卖唱的早晚要卖身,晚卖不如早卖,还能卖个好价。” “……” 那姑娘仍旧细声道:“我不,不愿意,求您了,求您……” 那男人接着笑:“嗓子也不错,不知叫起来如何。” 他说完,猛地将那姑娘抱在怀里,就要轻薄。 赵卿玉下意识抓住安茹心的袖子。 安茹心按住她的手,扫宋闻一眼。 宋闻早忍不住了,拿了鞭子起身往那桌抽了一遍,茶杯顿时碎得遍地都是。 那小姑娘连忙趁乱跑到宋闻身后。 “听不见人家姑娘不愿意?”宋闻声音清冷,派头十足。 这下角落里的两桌客人也立刻起身离开,酒楼只剩他们两桌。 那男人转头,目光凌厉地看向宋闻:“在杭州府还没人敢砸我的场子。” 他目光越过宋闻,向他身后的安茹心看去,“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掌柜的立刻过来劝道:“和气生财,二位爷别吵,为个卖唱的不值得。” 他紧接着对安茹心拱手道:“这位爷看样子是外地人吧?您不知道,这位是厉伦厉大爷,天生神力,自小练武的,有一身本事,您可千万别跟他起冲突,得不偿失。” 安茹心淡声:“是么?” 掌柜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看了眼拿着鞭子的宋闻:难道这位手底下也有练家子? 掌柜顿时急了,接着道:“您不知道,厉大爷可是厉卢大人的儿子。厉卢大人您知道吧?那可是浙江都指挥使,手底下掌着几万人马的。” 他一说完,厉伦便露出一脸高高在上的表情,轻蔑地看向安茹心,等着看他被吓尿的模样。 可惜叫他失望了。 眼前男人虽然瘦弱斯文,却好像还有那么几分骨气。 安茹心平声道:“知道。” 掌柜松一口气,以为这场干戈能被化解,便又听见眼前人那清冷又平静的声音。 “厉卢见了我也要下跪问安,他儿子算什么东西?” 掌柜:“……” 这人是干什么的?牛皮吹这么大? 第107章夫人可同大人演练 厉伦闻言,起身目光直直看着安茹心,阴沉一笑,目光又转向他身旁的赵卿玉。 他目光似毒蛇一般,将赵卿玉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慢条斯理道:“身子不错,可惜样子有些丑,盖住脸倒是也能勉为其难下口。” 安茹心目光骤然冷如冰霜。 宋闻暗想厉伦完了,他上次见到安茹心这样的眼神还是在他亲手判了叔父斩立决的时候。 厉伦觉得这小娘子有些奇怪,手腕子脖子明明都这么白,这脸怎会……? 他眯眼细看片刻,忽然看出点端倪,不觉一笑:“假扮的啊。” 他本就常年行走江湖,对这些事也见过,想了想一琢磨便明白过来,恐怕是小娘子为了方便出来走动特意装扮成这样。 ——那这小娘子得有多漂亮? 赵卿玉心里一慌。 没想到这装扮竟能被认出来。 她身体倏地紧绷,先前被宁海路掳走的记忆忽然又从脑海深处冒出来,下意识握住安茹心的手。 厉伦瞧见她白嫩的手腕,心里一痒,又轻蔑地看安茹心一眼,走过去道:“你这夫君瘦如枯柴,在床上能得什么趣儿?不如跟了我,保证你爽的——” 他说着便要伸手向赵卿玉手上摸去。 被安茹心伸手按住。 苍白羸弱的手腕碰上粗糙刚劲的胳膊,瘦弱的骨架碰上健壮的块头,猜也知道谁能赢。 掌柜的“唉哟”一声,闭上眼不忍心再看。 这也不是第一个倒在厉伦手里的人,但恐怕是第一个这么嚣张的。 躯体重重地摔在地上的声音。 整个酒楼连同屋外的街道顿时一静,连落下来根针都听得见。 掌柜的睁开眼——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厉伦竟然整个人摔倒在地? 他怒目瞪着安茹心,宽大的身躯周围仿佛有一圈尘土溅起,脸上肌肉震颤,目光里闪出一抹不敢置信。 这瘦弱的男人竟有功夫?而且比他还厉害。 安茹心立在原地,伸手护住赵卿玉,冷声吩咐:“仇广,叫他闭嘴。” 冷如霜雪的声音打断粗鄙的言语,随着一声令下,一柄剑直直刺向厉伦,快如风。 厉伦蹙眉,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接招,仇广的剑已经横在他脖子上,“咔嚓”一声卸掉他下巴,一剑割向他嘴角,他整张嘴顿时左右大了半寸,鲜血汩汩流下,伴随着凄厉的喊声。 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