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辞我求求你……我求你放过她……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冲我来!我把命赔给林曼和!” 我卑躬屈膝的哀求他,鲜红的血液从我的额头上留下,混着眼泪。 可霍辞无动于衷。 碧枝的声音传来,无比艰难:“娘娘……别哭……” 我转头看去,她眼中含泪,万分痛苦的模样。 她想要冲我笑,却因疼痛,那笑意都显出几分狰狞。 “奴婢……未来,您……珍重……” 碧枝的气息逐渐变得微弱,渐渐没了。 “陛下,人死了。” 行刑的侍卫陡然出声。 我瘫坐在地。 明明她就在我眼前,我却救不了她。 四肢百骸都痛,痛到颤抖,发冷…… 刚刚还朝我笑的碧枝,此刻手臂垂在那里,了无生息,宛若一只断翅的蝶。 她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血肉模糊。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温柔的声音:“娘娘,您不是最喜欢吃糖吗,吃了就不疼了……” 我原本打算今日就将她送出宫的。 明明,只差一步了…… 霍辞捏着我的下颌,神情阴郁:“看到了么,她是因你而死!” 胸口像是又被猛地捅进了一把刀子,一阵剧痛从心底开始蔓延至全身,让我彻底无力支撑。 绝望与悲怆将我吞噬,眼前好像只有一个黑暗的无尽深渊。 他又看了眼碧枝,露出嫌弃目光:“真脏!将尸体扔到乱葬岗喂狗!” 我像是被水呛住,胸腔疼得说不出一句话。 倏地,喉中涌出血腥味,一口暗红的血喷薄而出。 我喘着粗气,抬眸看向霍辞,声音沙哑至极。 “霍辞,你总说我是妖物,其实,你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恶鬼。” 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利刃划过喉咙。 “我真后悔那日救了你,你就该死在那里才是!” “是我让你救我的么?我求你了?” 他厌恶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每一处,像是一把刀子,要将我身上的揉一寸寸割下。 “叶桑晚,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 “你不过仗着自己是一个不会受伤的妖物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仙天女,荒唐可笑!” 霍辞狠狠将我甩开,我无力的趴在地上。 或许是太痛了,痛到现在,已经彻底没了知觉。 我原本只打算当一个自由自在的游医游历于天下,慢慢找寻回去的方法。 可禁不住霍辞软磨硬泡,以及他口中为我描绘的那个大同天下。 我凭借着现代的医学知识,为他创建了天下最大的医学联会收拢民心。 又用医会赚到的资金为他招兵买马,劝降旧臣,替他想法子恢复民生…… 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陪他走到如今。 可原来都是荒唐可笑之举…… 我猛然响起,那道电子音说我“意外闯入”。 我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是个意外。 以往的回忆像是带刺的藤蔓一样缠绕在我心间,将那本就破碎的心撕扯的越发鲜血淋漓。 我不愿再与霍辞多说任何一句话。 霍辞显然也心系林曼和,对我的沉默早就不甚在意甚至感到厌烦。 走之前,他只扔下一句:“樊正卿从南芜回来了,我会让他入宫见你。” …… 【叶桑晚脱离倒计时——一天零十一小时】 长宁宫,我看着面前身着戎装的男人,死寂一般的心微动。 “正卿,好久不见!” 他神色复杂地看我。 顿了顿,我又问:“郭宣呢?” 他与郭宣皆是我的至交好友。 初遇时,樊正卿是无处伸冤的罪臣之后,郭宣是家破人亡双腿残废的商贾之子。 如今,樊正卿成了霍辞最器重的将军,而郭宣则成了我任命的医馆掌权人。 在离开之际,若能再见这二人一面,亦算善始善终。 樊正卿神色一僵,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拧眉反问:“听说你在宫中数次谋害林曼和?” 我没有想到,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 心中刚刚泛起的暖意褪去,又是一片冰凉,我声音沙哑:“连你也不信我?” 樊正卿垂下眼眸,叹息道。 “桑晚,你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不是因为林曼和,你收手吧,也许还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你该知道,就算没有林曼和,陛下对你……也早有翦除之意!” 第8章 我浑身僵硬,顷刻间身上的血液都凝固起来。 这一刻,我竟分不清,是惊愕更多,还是心凉更甚。 心跳停摆,眼前的人都变得模糊。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变成这样?” 樊正卿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但已然默认。 眼泪落下,我控制不止地扬声道:“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最亲近、最信赖之人,我们约定好,要让这天下万民都过上更好的日子。” 樊正卿垂眸,不敢看我。 “你聪慧过人,又体恤百姓,这么多年,你就救治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天女之名几乎凌驾于皇权之上。”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可桑晚,你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又怎担得起如此之名。” 静默许久,我低低笑起来,那笑声中无尽凄凉。 “我担不起?” “我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我看着他:“樊正卿,你们莫不是都忘了,没有我,你们早就已经死了,又何来今天?” 樊正卿的脸色阴沉一瞬,又很快恢复。 我一直以为,霍辞将他与郭宣调离京都,是因为怕他们帮我。 原是我错了。 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外人罢了。 无边的痛苦和恨意在我心中蔓延滋生,可我的恨意,根本伤不得他们分毫。 我只能狼狈地哑声呵斥:“滚!” 曾看见他我便觉得安稳可靠的人,如今却令我感到恶心至极。 可樊正卿没动,而是道:“为报你之恩,我此次来,便是送你离开。” 我死死盯着他。 他错开目光:“你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不再出现,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他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插在我心上。 我默了默,缓缓点头:“好。” 最后的时间,我也不愿留在这里磋磨。 樊正卿让我装扮成侍卫的样子,或许是霍辞真的对他太过信任,竟没有检查。 我真的跟着他出了皇宫。9 走出不远,我们的马车被人堵住。 樊正卿蹙眉,刚要询问,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 “大云医会的郭老板又免费发药了,快去领,郭老板真是大好人。” 我心中一凛,忍不住掀开车帘。 不远处,曾是我的叶氏医会,如今上面已经换成了大云医会。 郭宣站在上面,嘴角带笑,一副菩萨模样。 眼前一阵眩晕,让我有些站立不稳。 我早该猜到的。 可当亲眼看见,心尖还是宛如被刀子捅入。 心里最后一点点残留的念想也被彻底摧毁。 百姓们还在议论纷纷。 “要我说,还得感谢当今圣上英明,将医馆从那妖女手中夺回,若她还在掌控医馆,不知用药控制多少人。” “难怪以前如此多人对她言听计从,竟是用这样恶毒的招数。” 这些话全都清晰传入我耳中。 他们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让我有些晃神。 我还记得我刚穿来的时候。 昏庸之帝在位,奸臣当道,百姓疾苦。 满大街都是无家可归衣不蔽体的流民,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彼时,我在百姓脸上看到的只有痛苦与绝望。 我用尽毕生所学帮霍辞,又何尝不是为了拯救他们。 如今和当初相比,说是天堂和地狱之差也不为过……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喜气洋洋开口。 “如今陛下每月用她的血祭天祈福,我大云百姓才能得上苍庇佑,有这样的生活!” 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克制不住地,我大笑起来。 笑出了满脸的泪。 十年光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我最在意,最信任的人,一个个都朝我心上捅刀子。 我爱的人,将我当做弃子,一心想要我死。 我的至交好友。 一个,将我看做是麻烦,想让我永远消失。 另一个,助纣为虐将我的产业据为己有。 过去十年的情谊回忆,都化作钝器敲打我的心脏。 每一下,都致命。 锥心之痛,让我恨不能立刻杀了所有人,与这世界一起毁灭。 我自问这一生无愧于天地,对得起所有人。 为什么竟落得如此境地? 转瞬,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