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施温玉主动反悔了,所以陆显砚暂时不需要和她虚与委蛇,对他来说应该省下了一段应付的功夫才对。 反正等这顿脾气发完,她还是会再一次缠上来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那么真挚的爱意又怎么会作假呢? 但他仍然留有怒火。 谁也说不清楚这一段怒火的来源是什么。 这并非是爱,陆显砚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爱上仇人的女儿。 那就只能是恨。 他太过于地痛恨着施南葉了,于是连带着她的女儿也被加上了罪责的镣铐,在他的目光中再度瑟缩了起来。 他用冰冷的语气开口,像高高在上的皇帝对异族的民众宣读命令一样,毫无波澜地制定了全新的逃跑规则。 “不可以,阿玉。” “你必须告诉我,你刚才想做什么。” “你要说实话,阿玉,如果你说谎,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 这样的威胁对以前的施温玉来讲自然不痛不痒。 但对于现在的她不同,她不能再让陆显砚进入父亲的集团了……这是她自私的决定。 她不想再面对父亲的死去。 施温玉犹豫了一会,重新编造出了一个不是很像样的理由。 她咬着嘴唇,祈祷这番话能够奏效,也希望能从此打消陆显砚的疑虑:“其、其实我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话音落幕,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般。 第19章 但施温玉就像是没有发现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我跟他还没有很熟,不好意思跟他说。” “所以先来找你练习一下,抱歉,阿砚,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也是一直都只把你当做哥哥的。” 窗外的暮色像是一块被揉坏了的画布。 任性的画家只是不喜欢这一款的颜色就踹翻了盛满金色余晖的颜料桶,把落霞上的红色污染了个彻底。 于是金红色的辉光投射到了窗户里面,将陆显砚一半的脸颊照射成刺目的白色。 他的眼球在光线下呈现出了剔透的黑色,像一块质地上好的墨玉。 而另一半的侧脸却在鼻骨的遮蔽下吞尽了光线。 大半的眼白都变得灰暗,犹如垂死病人见到了镰刀与黑袍,视线都被名为死亡的阴影填塞住了。 他张开了红润的嘴唇,时而交叠抿起,如同正在商议是否要绽开的玫瑰花瓣为此争执不休。 施温玉看着他,竟一时失了神。 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微微颤动,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深爱时的悸动。 他说了什么,施温玉忘记要去听。 所以她只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藉此清醒过来,在游离的思维中警告自己不可以再沦陷进青梅竹马的陷阱里。 她已经吃过了那种苦头,没有傻瓜会去再犯一次。 现在多的是比情爱——比陆显砚更加重要一百倍的事情,更何况她早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良人。 所以窗外投射进来的金红色幕布被切割成了无用的碎片。施温玉拉上窗帘,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有点太刺眼了……阿砚,你刚才说什么?” 陆显砚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失神,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你喜欢的人,是谁?” 施温玉这时的记忆已经模糊成了一团朦胧的纱,哪还会记得自己16岁时认识的同龄男生。 此刻,就连随便扯一个出来搪塞过去都做不到。 她只能掩盖自己的心虚,乱晃着眼睛假装在端详陆显砚房间里的装饰,佯作生气:“你怎么也开始管得那么多啦?” 陆显砚轻轻勾起嘴角,眼中却并没有笑意:“你不是把我当哥哥看吗?” “哥哥问一下妹妹喜欢的人,不应该吗?” 施温玉一时语塞。 她挖坑砸了自己的脚,又急着要去见父亲,只能搪塞了一句:“你这么想知道,下次我带过来给你看就知道了!” 说完,不等陆显砚反应过来,她就快速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她扯的谎言漏洞百出——施温玉刚刚才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只顾着黏陆显砚,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喜欢一个别的男孩。 所以再说下去,就一定会露馅。 她一口气从陆显砚房间所在的三楼跑到了楼下的花园里,才终于有些缓过来了。 施温玉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强撑出的表情被瓦解,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衣领上。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生出了活着的实感。 施温玉没有忘记死亡时的痛苦。 那种体温逐渐消失,呼吸也被停止的感受至今都萦绕在她的骨骼上。 而每当陆显砚靠近一步,那种犹如跗骨之俎一般的感觉就会加快侵袭的力度。 到了现在,连和陆显砚说话都会成为她慢性自杀的毒药。 温暖的阳光披洒在身上,施温玉张开双臂,米白色的裙子飞扬起一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活着的感觉。 第20章 施温玉准备去找一趟自己的父亲。 除了了结遗憾之外,更重要的是和父亲探听陆显砚的消息。 至今,她仍然不知道那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人到底为什么将屠刀挥向自己的父亲。 虽然陆显砚是收养来的孩子,但是除了姓氏之外,他们两人之间的待遇没有任何差别。 甚至有时候,爹地对陆显砚的疼爱程度是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会吃醋的地步。 不管是衣服配饰、所上的学校,还是父亲陪伴的时间。 哪一点都没有让陆显砚受过委屈。 因此,他的背叛才显得如此令人意外。 最后一缕日光湮没,施温玉脚步轻快地回到了房子的大厅处。 她踩上金箔饰成的地砖,红绒地毯铺陈在工艺沙发下,白瓷的茶几上摆着装饰性的华贵茶杯。 墙壁上,撒旦化身的红龙向散发着金色辉光的女人张开了肉翼。 施温玉环顾了一圈,脸上泪痕未干。 旧宅的装点处处精致,她刚刚被父亲带来的时候很是不习惯。 却又在习惯了它的十几年后…… 这座金钱与欲望堆砌的房子终究还是被仇恨付之一炬了。 父亲豢养的巨型贵宾犬从自己的房间里晃悠了出来,带着一股刚刚吃饱了的气味,欢快地扑向她。 施温玉有些意外,因为这条狗已经老得过分了,平时根本就不愿意动弹。 在她的记忆里,随着今年年底的第一声爆竹炸响,这只名叫“阿莎”的狗就将离开人世了。 施温玉低下头去摸它,这才发现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只憨厚地吐着舌头的黄色柴犬。 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现在急着找父亲,也没有时间管它是哪里来的狗了。 楼梯上,黑色小高跟的皮鞋哒哒向上。 在二楼父亲的书房门口,施温玉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爹地,你在吗?” 出乎意料的是,过来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 确切来说,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年轻男人。 对方侧过身,向坐在主位的施南葉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晚辈就不打扰了。” “等剪彩那天我会将印章带来给您的。” 对方清朗温和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施温玉赶紧后退了两步,却只看到了男人离去的身影。 施温玉注意到对方留长了一节黑发束在脑后,如果不是听到声音,她几乎要以为是个女人。 “阿玉,别看了,把门关上。”施南葉声音带笑,听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但在看到她眼角残留的一抹泪痕之后,神情迅速严肃了起来。 “阿玉怎么哭了,是谁让我的小公主受了什么委屈吗?” 那副语气大有一种“是谁这么不要命”的意味在。 施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