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容伤心难过,倒不是自己在世子爷眼里地位低微如尘。被人当面这么说,当然是难受的。但作为丫鬟,身为低微这事早就注定。
而是她本来以为自己顺利完成任务,不求有奖赏,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夸赞,只要不找她麻烦,不挑刺就好。 结果韩晏却这般对待她,突然间翻脸,还让不让人活?! 她杵在那不动,心里已经豁出去,大不了就是被世子爷打死。 只是想到妹妹以后孤苦伶仃,风雨飘摇,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欺负,她这心又瞬间后悔。 要不现在跪下来祈求?也许世子爷还能给她条活路。 檀容已经认定自己不死也剥层皮,正想着如何挽救之际,忽然听见韩晏轻轻一笑,桃花眸柔和起来:“你说得有理,今天你办得不错。” 他起身走到近前,嘴角的笑容似乎有深意:“回去好好赏你。” 说完他转身走。 檀容一下愣住,她张望了左右,发现韩晏向着门口走去,她也只好赶紧跟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他还充满怒意地拿茶水泼自己,现在所有情绪都化作虚无的泡沫般不见了?! 檀容不能理解,离开前下意识地回头看,隐约瞧见有些人的目光也追到门口来,似乎在确认什么情况。 她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真实,对外界稀少的认识,令她不知该如何判断。 回程她仍然跟韩晏同坐马车,这本来不合乎规矩,但韩晏的命令没人敢违抗。 “还在生气啊?” 韩晏笑盈盈的,这次更离谱,他直接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檀容坐过来。 檀容想到自己之前得罪他,现在是不是顺从点比较好? 要是只她自己,那大不了一死,可想到妹妹她就心软了,不能让妹妹孤苦伶仃地在世上煎熬。 她边想边不情愿地挪过去,坐到韩晏腿上。她被整个搂住,心跳得已经到达嗓子眼,脸皮迅速红热起来。 “即便我没说,你也可以返回来问我,难道为了这么一句话,我还能吃了你?”韩晏悠悠说道。 檀容心里撇嘴,理是这么个理,但你是这么讲理的人吗? 这话她敢想,但不敢说,只能表面唯唯诺诺地应着。 “外面的人心思杂,你不懂当中的缘故,万一被人坑蒙拐骗如果是好?” “那奴婢是死是活都是命,不用世子爷操心。”檀容闷声说。 她到底没忍住,但说完她就觉得不对,再瞟到韩晏似笑非笑的神色,立马认怂:“世子爷教训得是,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谨记在心。” 她趁机坐到旁边,再被韩晏搂在怀里,她整个人就要像过年时的爆竹般炸开。 韩晏也没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垂眸深思。 这样子让檀容更心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能默默祈祷不要再出幺蛾子。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站在她这边,等到一回府,大麻烦就迎面而来。 韩晏出府去春香楼的事,韩王妃知道了。 所有跟着世子爷外出的人都被叫到王妃住的养心苑中。 一进来,她就听到王妃喝令:“跪下!” 檀容照做,她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事要糟糕。 她悄悄抬头,一眼就看到站在王妃后面的苏婉欣,今日穿着正红绣金雀衣裙,人是锐气而姣美。 韩王妃则低调得多,象牙色暗花圆领长袄,搭配水蓝细褶长裙。头发挽起,只有居家的简单珠簪固定。 她面容含怒,斥责的声量虽然不大,却令人胆战心惊。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世子爷还伤未愈,你们就敢让他去喝酒?你们是不是心不在王府,我就发慈悲把你们都撵出去!” 一众下人磕头哀求,其余的啥都不敢多说。 一通训斥过后,韩王妃缓了缓气,明显神色稍有缓和。 苏婉欣这时候扶着她关心道:“母亲,您千万保重身体,别气坏了自己,其实夫君要做的事,这些下人也是不敢违抗。”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气他们竟然不会偷偷禀报一声吗?难道都是死人不成?” “母亲莫生气,这当中肯定是有缘故,儿媳身边的嬷嬷听到说,原本是有人要来禀报的,结果被世子爷身边的人给拦了。” “有这种事?!”韩王妃闻言怒火重上心头:“是谁?” 苏婉欣装作回想的模样。 在她说出前边那些话时,檀容就知道事情不好,她这个嫡姐一定是冲自己来的。 果不其然,在略微“想”了一瞬后,苏婉欣说出檀容的名字。 她身边另外一陪嫁嬷嬷站出来,对王妃添油加醋:“这檀容之前偷过我们夫人首饰,后来世子爷宅心仁厚,把她要走说亲自调教成才,现在这怕不是憋着坏,报复吧!” 苏婉欣适时地轻声呵斥:“程妈妈,你不要胡说,这都是没影儿的事。” “老奴多嘴,还请王妃,世子夫人见谅。” 这一套下来,檀容知道自己今天非剥层皮不可。 该怎么办! 指望别人是不可能的,其余下人全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说多了引火烧身。 这些人自保还来不及,更不可能搭救一个外人。 檀容还没想出对策,韩王妃已经命人将她押到前边来。 “你就是檀容?” “回王妃,奴婢就是。” 韩王妃紧盯着她,压着怒火问:“是不是你阻拦其他下人禀报晏儿外出的?” “奴婢没有做,请王妃明查。” 虽然知道苏婉欣一定会陷害自己,但檀容也不想束手等死。 “你意思是世子夫人诬陷你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或许是程妈妈认错了人,又或者她老眼昏花,记性不好,记差了也有可能。” 檀容不卑不亢说道。 旁边的程嬷嬷啐了一口:“你个下流没脸的东西,我凭啥陷害你?你分明就是想借此报复我们夫人!” “那程妈妈你拿出证据来,只要证明是我,我绝对不推辞。” “小燕子他们都听见了!” “小燕子是程妈妈你手底下的小丫鬟,她们当然听你的,这样的证词不可信。”檀容一本正经道。 程嬷嬷被气得够呛,但韩王妃在此,她不敢太动粗造次,只能瞪着牛眼怒骂:“你个小蹄子,不要脸!” 檀容心里其实怕得要死,可眼下她要是自己都不挣扎一下,绝对会被苏婉欣折磨死的。 毕竟这事可大可小,全看这些当主子的怎么想。 韩王妃凝神细思,怒意没有刚才那么盛大。 苏婉欣有些着急,还很是惊讶,之前没觉得檀容这丫头能说会道,平常表现也就比锯嘴的葫芦强上那么一点。 现在怎么如此能辩解? 苏惋惜越想越气恨,只是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韩王妃不是颐指气使,苛待奴仆的人,必须让她觉得事情皆是檀容的错,才好解决。 苏婉欣心思一定后,柔笑着劝王妃:“母亲,想必是檀容对我还有程妈妈意见太深,所以才不肯老实说,不然交给儿媳来处理,一定会找到真正源头的。” “交给你?” “是啊,儿媳不为别的,只是担心母亲这么一生气会气坏身子,为了一个家奴不值得。其余的交给儿媳来办吧。” 苏婉欣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自己立威势,上次韩王妃跟她谈起日后府中主事,她原本以为会王妃答应把管家权交给她。 结果话头转来转去就因看着她面嫩,怕下人们不服管,最终没能把这权柄拿到手。 现在这不就是好机会? 她越想越有可能,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看向檀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你死得真好”的意味。 檀容知道自己只要落到苏婉欣手里,就绝对好不了。 可眼下她也无法为自己争辩,毕竟她跟着世子爷出去,而且那些下人也见到她跟世子爷同坐一辆马车。 要说席间的表现,替世子爷挡酒什么的,就自己空口无凭,王妃恐怕不信。 就算王妃能信,苏婉欣也一定从旁搅合。 认清这个现实后,檀容觉得自己还是保命为好,也许咬牙认下来还能有转机。只要不是谋害世子爷的罪名,其他都好说。 就在她准备认命时,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韩晏充满笑意的声音:“娘,你这是做什么?把我身边的人都叫走,娘你要囚禁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