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君北柯猛地起身,冷冷看向贺南汐。 “这是晴婉的一片好心,你莫要不识好歹!” “小人身份低贱,受不起。”贺南汐垂眸躺下,不再有任何反应。 吕晴婉满目受伤之色。 下一瞬,那葱白的手一颤,竟将滚烫的药倾了贺南汐半身! 贺南汐猛然瑟缩,却避无可避,倒引得伤口剧痛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吕晴婉慌张道歉,想用手帕去擦。 被君北柯拉住,冷冷道:“来人!处理好这里!” 贺南汐捂住心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贺南汐,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没有错?无可救药!” 君北柯深深看了她一眼,拉着吕晴婉离开。 贺南汐只觉得好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错? 是她的错!她信错了人,爱错了人! 她凭什么要被这两个人如此折腾?她受过的苦还不够多吗? 贺南汐的目光落在床边,打碎的药碗还在那里。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捡起地上的碎片,藏在了袖子里。 做完这个动作,几名侍女涌进来清理。 等人走了,贺南汐拿出碎瓷片。 割脖子太过显眼,容易被发现,她便狠狠划破手腕。 霎时,血液染红了整只手臂。 贺南汐却松了一口气,将手放进被褥中,带着笑意阖上眼,一点点等待解脱。 她一日逃不出君北柯的手掌心,便一日得不到自由。 如今,她什么都没了,不如就去死。 书房中。 君北柯忽地心神不安,笔杆更是不慎断作两截。 一旁,吕晴婉正为他磨墨,疑惑道:“北柯,怎么了?” 君北柯摇头:“无事。” 忽然,下人匆忙赶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屋里那位出事了!” 第13章 “你说什么?!” 君北柯一扔笔,毫不犹豫便冲了出去。 吕晴婉看着他的反应,面上笑容淡去。 她放下手中的墨块,拿起桌上的纸张,一张一张往下翻。 几张欲盖弥彰的白纸之下,全都是画。 画上皆画着一个人。 三年前一身戎装的贺南汐、宫中的贺南汐、笑着的贺南汐、愤怒的贺南汐…… 全都是贺南汐! 吕晴婉手一点点攥紧,平日里温和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君北柯怎么能喜欢上贺南汐?他们青梅竹马,他说过非她不娶的! 都是因为贺南汐那个不要脸的贱货! 都丑成这样了还勾引得君北柯对她念念不忘! 不行!决不能让贺南汐留在这里! 吕晴婉眼中闪过算计。 …… 卧房,君北柯推门而入。 “她怎么样了?” 大夫正收拾东西,战战兢兢行礼:“回大人,她失血过多,虚弱至极,只得以膳食补之,否则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 “退下。”7 君北柯脸色绷紧,挥退了下人,独自在床边坐下。 贺南汐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了血色,若不是还有着微弱气息,几乎与死了无异。 不知为何,心口闷得生疼。 君北柯不明白,为何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只要贺南汐服个软,向吕晴婉道个歉,就像她之前一次次向他求饶那般,这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贺南汐却不再是之前的贺南汐,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 贺南汐昏迷的一个月里,君北柯总会不可控制地梦见她。 常常梦见三年前,他第一次遇见贺南汐,对方那明媚高傲的模样,似一朵无比夺目之花,自他的心中深深扎根。 后来,花枯萎了、破败了,卑微到了泥中。 君北柯怒其不争,又舍不得丢弃。 贺南汐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那个人说:“好死不如赖活,为什么非要寻死?” 她恍惚间,就觉得那人是喻臣。 只有他会想方设法地给她希望,会说这些话,要她好好活着。 贺南汐下意识喃喃:“喻臣,你带我走吧……我好累……” 对方沉默了。 接着,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碎的声响,此人似乎是动了怒。 贺南汐忽然意识到,这人不可能是喻臣。 但,是谁都不重要了。 她不在乎,也不想知道,她好累,想休息。 贺南汐沉沉睡去。 …… 贺南汐再次睁开眼,还是在熟悉的房间里,头上是熟悉的床幔。 她的眼眸倏然暗了下去。 “又……没能死成……” 这一次醒来,君北柯没有出现。 贺南汐被禁止踏出房间,屋内所有危险的东西都被收走,就连喝水都是侍女亲自上手。 她只能整日里盯着窗外发呆,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如果有人愿意养她这么丑的娃娃的话。 贺南汐自嘲一笑。 这一日,来了不速之客。 吕晴婉挥退了下人,只余两人。 贺南汐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眼中毫无波澜。 “你又想做什么?污蔑我?呵,最好趁着没人害死我。” 吕晴婉面色不变,一点点走进,低声说。 “贺南汐,你想逃吗?我可以帮你摆脱君北柯。” 第14章 贺南汐目光呆呆地看向窗外,没有什么反应。 吕晴婉秀眉一皱,又唤她:“贺南汐?” 贺南汐勾了勾唇,讥讽道:“你这么着急,是怕我不成?” 吕晴婉动作一顿,脸色变了变。 她的声音冷了几分:“贺南汐,有时候,要学会见好就收。” “我试过了,很多次,没有用。”贺南汐语气淡淡,“所以,既然横竖都是死,我犟到底又如何?” 贺南汐又问,眸光讥讽。 “我不明白你怕什么,我这副模样也能构成威胁?” 吕晴婉攥紧了手,绝不能告诉贺南汐,君北柯在意她。 “你只需回答我,逃,还是不逃?” 闻言,贺南汐回眸,一双死寂的眼盯着她,盯得吕晴婉心中发毛。 好半晌,贺南汐白唇轻启:“为什么不呢?” 她说过的,横竖都是死,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 此事过后。 贺南汐院中再也没有其他人来。 只有三名照顾她的侍女来来回回。 贺南汐常常觉得,自己虽然还活着,却像是死了。2 儿时,她在西宫里四处跑,见过冷宫中的女人,大多神志都不太正常。 那时她觉得这些人是疯子,如今却全然理解了,整日这般被困在高墙下,谁又会不疯呢? 入夜,侍女点起灯。 贺南汐叹息,喃喃:“又过一日,我何时才会死在这里?” “砰!” 门忽然被推开。 贺南汐看过去,对上君北柯的一双眼。 只是不同于往日的冰冷,君北柯今日的眼睛隐隐发红。 鼻尖嗅到了酒意,贺南汐就了然,原是因为喝多了。 “首辅大人,有何事?” 君北柯一言不发,直直走过来,钳住贺南汐的手。 贺南汐也看着他,眼中却什么都没有,就像在看着一团虚无。 君北柯薄唇抿紧,又松开,脑海里总想起贺南汐说起喻臣的模样。 她就那么在乎他? 手上力道加重,贺南汐皱眉,正要甩开。 男人却一把将她压倒在床上,气息倏然迫近,吐息在她耳边。 “贺南汐,你口中的爱,是不是从来都是假话?” 贺南汐微微一愣,心中却只剩凉意。 若她的爱是假的,那她当初为他做过的一切又算什么? 安贵公主二十年栽,唯独为一个男人付出过那么多。 她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君北柯却以满腔恨意还给她。 贺南汐冷笑:“这重要吗?早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君北柯紧紧盯着她,眼中充斥着她不懂的情绪。 贺南汐试图推开他,却被他禁锢地更紧,她不耐道:“君北柯,你不去找你的吕晴婉,来找我做什么……” “我不允许过去。” 君北柯出声打断贺南汐的话,手又收紧,红着眼吻她。 “滚……唔,滚开!” 贺南汐拼命挣扎,却碍于身子太虚弱挣不脱,只得咬破了男人的唇。 鲜血在唇齿间蔓延,君北柯却不觉痛一般,更加用力地亲吻。 一只大手游移着去解她的腰带。 霎时间,耻辱的记忆涌上脑海,恶心地寒意与战栗将贺南汐包裹。 贺南汐死死抓住那只手,声音冰冷。 “君北柯,别人碰过的你也要?” 第15章 听到这几个字的一瞬间,君北柯宛如当头浇下一盆冰水。 他恍然回神,对上贺南汐满眼的恨意,心猛然一紧。 贺南汐用力把人推开,蜷缩进被褥中。 沙哑声音止不住微颤:“出去。” 君北柯薄唇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烛火被风吹灭,屋内陷进一片冷寂。 君北柯转身离开,脚步莫名有些慌乱。 他亦时常有梦魇,梦见那日军营之事,梦见贺南汐浑身是血。 若他未能赶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是他一时冲动,犯了错。 可若是叫他道歉,君北柯的自尊令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屋内。 贺南汐紧紧抱住自己身体,恨不得将四肢百骸尽数融入骨血。 只有这般,她才能感到一丝小小的安心。 恐惧如影随形,贺南汐彻夜未合眼。 天将明时分,有人敲响了房门。 “小姐叫我来通知你,半个时辰后,换上这身衣物前往西偏院。” “今日祭天大典,大人入夜前不会回来。” 这个声音贺南汐记得,是吕晴婉身边的大丫鬟。 贺南汐这才松开手,打开门一看,果然有一身衣物。 还有一把钥匙。 见到钥匙,贺南汐眸光微颤。 是她想的那个钥匙吗? 贺南汐试探性地将钥匙插进了脚铐的锁孔—— “咔哒” 锁开了。 束缚着她的锁链终于解开了。 贺南汐眼眶一红,满是灰霾的心里有什么破土而出。 她换上衣物,如约而至。 那里的人领着她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一点点走远,首辅府的朱红大门一点点缩小。 贺南汐默然看着,死寂的心终于渐渐恢复了跳动。 上一次她被抓了回去,受尽屈辱,可这一次,她不再有脚铐。 她可以彻底离开君北柯,一个人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