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阖上眼皮,凸起的喉结在暗色里轻轻滚动。 一声枯长的出气声。 空旷中,格外明显。 忽地,腿上压上一个重物,他抬起手臂,抚摸四季。 厉川再睁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点点夜色。 这房子,如一个黑色笼子,将他笼罩。 又如一个黑暗深渊,将他包裹。 唯一的光点,在他眼睛里,却像一面破碎的镜子。 左胸腔传来,钝痛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到处都还是她的东西 厉川的性格,清白、果断。 晚上,他吃下一颗褪黑素,躺在床上,却突然感觉少了点东西。 他确定,不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 要是因为这个,这感觉不会今天才来。 不知过了多久,厉川想看一下时间,往床头柜一瞧。 顿时明白了。 少了一个机械钟。 少了点声音。 那种在静谧中,规律、永恒的跳动声。 洛笙今天,把它收走了。 想来有些可笑,厉川曾经因为那声音睡不好,而现在…… 家里是有备用机械钟的。 厉川打开床头灯,去找。 没找到。 应该是洛笙收走了。 再次回到房间,厉川脚步一顿,接着改变方向,走到洛笙平时所用的床头柜前。 他拉开抽屉。 里面东西很多。 手霜、头绳、发箍、指甲剪套盒等等。 很明显,她忘记收拾这个角落了。 厉川在里面翻了翻,还真找到一个机械钟。 他刚想推闭抽屉,晃见一个突兀的。 方方正正,粉红色包装,与小女孩儿的东西混在一起,导致他刚才都没注意。 这东西心照不宣的,一直是他买来着,她什么时候买的? 夜晚,寂静,勾人回忆。 她第一次拆这东西时,耳根红到晶莹剔透,手指哆嗦,怎么也弄不好。 抬头看他反应时,潋滟水光,像是撒娇求饶。 他全身绷着,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却克制着摸摸她的脸,喉结滚动:“不急。” 她很能撒娇,求饶一套一套的,让他每次都心软,没舍得狠狠索取…… 再次躺回床上,耳边响起‘滴答、滴答……’ 睡不着了。 彻底睡不着了。 隔天上班,于助理跟厉川对接近期事务行程,提到Y国有个新能源相关的研讨会发出邀约,问厉川要不要参加。 于助理把详细资料递给厉川。 厉川翻了翻被邀人名单,兴趣不大,合上:“让谢总去。” 于助理点头,把资料拿回来,对接下一个行程。 于助理离开后,厉川打开手机,回复了几条微信。 他刚要放下手机,又拿回来,快速往下翻。 和洛笙的对话框已经沉到很下面了。 点开。 从拍摄婚纱照回北都后,聊天记录里就只剩枯燥又简洁的文字,可在此之前,满屏幕的表情包。 洛笙是那种,说两句话必带表情包的人。 仿佛不带表情包,就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 继续往上翻。 忽然,厉川手指停住。 洛笙:【老公~】 厉川感觉心脏被撞了一下,沉默很久。 下班后,厉川回家,瞥见门厅处,一个大包。 那是洛笙的包,里面装着她还回来的东西。 记得好像是有一套价值不菲的祖母绿珠宝。 这个不是厉川的,是庄慧送给洛笙的。 现在,要物归原主。 厉川打开包,在里面找珠宝盒,却看见男士的袖扣。 厉川拿出来。 确定是男士的袖扣,某奢侈名牌的。 还有一张折叠的便签纸。 单手理开。 「你不用有负担,你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我只是不想食言。」 字迹,是洛笙的。 食言? 这话怎么讲? 手指卷了一下便签纸。 厉川想起来了。 洛笙曾经用她的第一笔工资给家人买礼物,也包括他,他的礼物是一对袖扣。 她当时说:你等我将来赚钱了,会给你买更贵的。 心口像被突然压了一块大石头,厉川闭了闭眼睛。 睁开眼睛,环顾家里。 到处都还是她的东西。 厉川改变主意了,亲自去Y国参加研讨会。 飞机平稳后,厉川朝送茶水的空姐点头道谢:“谢谢。” 他翻开资料,把这次研讨会相关全部过一遍。 期间,他有岔神。 如果是因为不想回家。 那他现在,算不算逃避? 研讨会一共五天,本就行程紧密,空暇之余,厉川还要远程办公,处理集团内部事务。 也算是再无其他精力。 研讨会第三天下午,主办方举办了一个草坪茶歇。 这天天公做美。 天际是一整片清澈的蔚蓝色,仿佛被洗涤过一般。阳光温暖而明亮,落在生机勃勃的草坪上。茶点台旁边树叶翠绿,花朵绽放,微风吹拂而过,不管是沙沙的声响,还是清新的气息,都为人增添愉悦。 厉川与人碰杯。 那人同厉川闲聊:“今天之前,已经一周没见过太阳了。” 这话是用英文说的,但意思和那姑娘曾经说过的话,重合度十分高。 厉川自然想起后话。 她说:你一来,天气都好了。 那天,她是不是还问他:你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你能说清吗? 其实真说不太清。 但细细思索时,这里,是不是也算一点? 厉川杯子里是气泡水,有淡淡的柠檬海盐味。 这水听说是从F国维吉斯浮日山脉巴黎泉采的,冲劲十足,会在舌根留下涩感。 确实冲。 确实涩。 厉川这样评价。 研讨会第五天,整个会议顺利落幕,厉川是第二天的行程回国,于是离开研讨会主办方所定的酒店,回自己的酒店。 这酒店,有关洛笙的回忆就太多了。 让厉川避无可避。 厉川坐在书房处理事务,岔神好几次。 他闭上笔记本电脑时,重重的一声。 他看向窗外,好几分钟。 收回视线,他摸过手机打开。 点开她的新头像,点开她的朋友圈。 新美甲、逛街、美食、逗猫…… 很是畅意快活。 从她的朋友圈看,她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答辩了。 厉川放下手机,摘掉眼镜,阖上眼皮,捏了捏眼窝位置。 锋利的眉梢动了动,眼皮掀开,手指勾住复古锁扣,拉开书桌抽屉。 里面,是一只眼镜,因为眼镜腿变形,此刻在没有平衡的晃动着。 发出…让他流连心动的声音…… 突然,门铃响了,打断厉川思绪。 他去开门,是酒店工作人员,送来一枚硬币,说是从要清洗的深褐色大衣衣兜里拿出来的。 厉川回酒店时,整理衣柜,发现有两件大衣不知道挂了多久,于是叫了清洗服务。 厉川手上拖着那枚小小的硬币。 思绪回到去年。 情人节,他来Y国。 当时他们还没在一起。 她在机场等他到深夜,赶在最后给他过了生日。 第二天,他去找她,他们一起划船。 她说要请客吃饭,带他回家煮饺子。 他吃到了她口中的福袋,就是这枚硬币。 但厉川当时没拿。 那怎么会出现在他包里? 厉川很快想起来。 后来,她送他下楼,突然像树袋熊一样,四仰八叉抱了他一下,仓皇跑走。 这硬币,想来就是那会儿放进他口袋的。 思绪回来,厉川手指翻转硬币。 这姑娘当时怎么说来着? ——恭喜啊,顾总,吃到了福袋! ——心想事成哦!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雅 洛笙回北都后,除了去学校,一直窝在公寓整理论文,准备毕业答辩,陈书妍找她吃饭做美容逛街一概不去。 她就愿意窝在那一寸地。 这天,洛笙正一边对着电脑屏幕出神,一边撸腿上的三丰,突然手机响了。 她吓了一个激灵。 电话,是刘星打来的。 刘星是同陈书妍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洛笙没出国做交换生之前还老一起玩儿。 但现在,也是好久没联系过了。 对于刘星的突然来电,洛笙疑惑:“星星?” 刘星语气听起来着急:“洛笙,你最近见过书妍吗?” “没有啊。”洛笙微微提起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伯伯给我打电话说书妍好几天没回家了,也联系不到人,让我帮忙找找。”刘星说,“洛笙,你看能不能也帮忙找找,问问认识的人。” 洛笙立马点头:“哦,好。” 这边电话掐断,洛笙立刻给陈书妍打电话。 电话通了,但没人接。 打开陈书妍的微信,聊天记录停在三天以前,陈书妍让洛笙出去做美容,洛笙拒绝了。 洛笙又给几个共同认识的人打电话询问,都没陈书妍的下落。 刚挂了电话,洛笙突然想到什么,利落换了身衣服,出门。 她直接打车到那个被陈书妍念了八百遍的会所。 陈书妍一直说这是正规会所。 迎客大厅,明亮的大理石地板,浓郁艺术气息的雕塑品,温暖而柔和的金色灯光…… 洛笙刚进门时也这样觉得,这里更像高档的SPA会所。 可当侍应生推开厚重的扇形大门,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香水、酒水、汗水混合的味道迎面扑来时,洛笙就不这么觉得了。 整个空间是昏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