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晚悬着的心落下来,急切地问,“他现在怎么样?” 娄迟转头看一眼旁边的座椅,“先找个地儿坐坐,站了这么久,腿都直了。” 洛书晚这两条腿已经没有知觉了,一步都迈不动。 温教授眼底藏着心疼,抓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坚持着活动活动,你跪了这么久,一动不动,血液都不循环了。” 娄迟一屁股坐下,两腿舒展地岔开,懒懒地倚靠着座椅,眼神都难掩疲惫。 看着洛书晚艰难又滑稽的走路姿势,他摆摆手,“你俩先别坐,遛两圈活动开,不然这个腿不行了。” “你先说里面什么情况,我站着听,”洛书晚弯腰捶打揉捏双腿。 娄迟抬头看着老温,叹口气。 洛书晚手上的动作僵住,抬头看着他,心脏开始砰砰跳。 温教授拳头无意识地握紧,“快说,急死了。” 娄迟抬手抓抓微卷的头发,“沉哥他……伤得不轻。” “全身烧伤面积高达50%,背部、颈部、胳膊重度烧伤。” “好在脸避开了汽油,烧伤程度较轻,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医生们对他全身的伤口做了彻底的清洁处理,需要观察5到7天,看情况需要进行植皮手术。” 洛书晚红着眼眶问,“这个植皮手术,现在不能做吗?” 娄迟摇头,“烧伤会导致血管通透性增加,伤口及周围会出现明显肿胀。” “等个5到7天,烧伤创面的肿胀基本上能消退,这个时间段进行植皮手术,成功率会比较高。” 洛书晚张了张嘴,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掐着手心。 那句话在随便徘徊,却始终问不出口。 娄迟懂她的欲言又止。 烧伤面积这么大这么重,即便手术百分之百成功,也绝对会留疤。 如此残酷的事实,她不忍心问,他更不忍心说。 大家的沉默,震耳欲聋。 洛书晚自责地低下头,指甲扣进肉里,在手心留下一道道血色的月牙。 娄迟拍拍她的肩膀,“你不要把罪责归咎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你可能觉得,那个老畜生本意是想伤害你,沉哥替你挡了灾。” “我们先做个假设,即便事实真的如此,你也不必觉得愧疚。” “当时那个性命攸关的时刻,沉哥本能地遵从内心,做了他想做、该做的事。” “这就是他爱你的行动,也是爱你的代价。” “对你而言,这就是他沉重的爱。” “不管你接受与否,他的爱始终都在。” “所以,你就不要在心里为难自己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沉哥身体上会难受,你真心疼他的话,就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他。” “然后,我们再退一步讲,把上面的假设推翻。” “现在汽油管制严格,普通老百姓无法买到散装或者灌装汽油。” “那个老畜生一直被沉哥软禁在郊区城中村,直到开庭才把他接到法院,他是没机会搞到汽油的。” “陈林打120的时候,在电话里提过一嘴,说有辆面包车跟那个老畜生打配合。” “由此可见,他从一开始就是被利用的工具,幕后之人针对的是沉哥。” “所以啊,”娄迟揉揉她的头发,“你就更不用自责了。” 温教授深深点头,“赞同。” 这时,一位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对娄迟说,“娄主任,您朋友可以转病房了。” 娄迟起身,招呼她和温教授跟上。 烧伤科主任,也就是傅司沉的主治医师,把他安排到烧伤科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病床上的傅司沉,浑身上下缠着厚厚的纱布,裹得像个木乃伊。 头和脸也裹着厚厚的纱布,只露着眼睛、鼻子和嘴巴。 烧伤科主任交代完注意事项,转身离开。 娄迟送走主任回来,“哎?老温呢?” “温教授出去接电话了。” 娄迟扭头看一眼门口方向,“谁的电话这么神秘,还得出去接?” “可能是助理给他打电话,谈工作吧。”洛书晚站在病床边,捏着棉棒蘸了温水轻轻擦拭傅司沉的干涩的嘴唇。 娄迟晃到病床前,细细打量着傅司沉臃肿的身体,幽幽叹口气。 “沉哥的脸,虽然伤得最轻,但是短时间内也是无法恢复的。” 洛书晚的心咯噔一下。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毁容,即便是男人。” “尤其是沉哥,他本就心重,当年他的姐姐因为车祸毁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割腕自杀了。” “毁容这件事,一定会让他联想到姐姐,又会把他带回到当年那段黑暗无助的日子,心理负担一重,他的狂躁症一定会恶化。” “所以,关于他的脸,就先不要告诉他事实。” “如果他问起,就说只是皮外伤,退一层皮就会好。” 洛书晚眉头拧成了疙瘩,死死攥着衣角鼓足勇气开口,“实际上呢?” “他的脸,是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还是永远无法恢复?” “如果无法恢复,会是个什么样子?” 娄迟抬眸看着她,眼神坚定地说,“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能恢复。但是……” “……”洛书晚绝望地扶额。 这该死的转折! “我所说的恢复,是从医学角度来看,生理机能上的恢复。” 洛书晚叹口气,不甘心地问,“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不能让他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吗?” 第246章我懂你 娄迟摇头,满脸遗憾,“目前的技术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他这伤疤会先结痂,然后蜕皮,新长出来的皮肤,会从娇嫩的肉红色慢慢变黑,最终会比周围的皮肤暗沉许多,这一部分皮肤也会更加敏感脆弱。” 洛书晚垂眸看着傅司沉,手指轻轻抚过他脸颊的绷带,“暗沉许多,是有多暗沉?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吗?” 娄迟点点头,“沉哥皮肤白,看起来会更突兀,如果沉哥晒黑一点,可能会好点。” 洛书晚懊悔地抱头,恨自己去开那个庭! 娄迟揉揉她的头发,宽慰道,“即便没有今天的事,沉哥也会遇上别的事。” “真不是你的错,你就不要苛责自己了。” “接下来,沉哥做完植皮手术,恢复过程中一定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瘢痕增生,然后就会迎来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修复手术。” “这漫长又痛苦的修复过程,需要你陪着他一起熬,你首先得好好的。” 洛书晚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问,“要多久?” “两年半,或者三年。”娄迟回答。 三年! 洛书晚怔住,心像是被针刺到了,倏地一阵疼。 傅司沉平常连药都不愿意吃,让他频繁往医院跑反复做手术,那不比杀了他还难受? 三年啊,一千零九十五天,他要怎么熬?! 洛书晚叹口气,又重又长。 “迟哥,瘢痕增生,会疼吗?” “可能会痒或刺痛,尤其是当周围的皮肤过度牵拉或受到刺激时,可能妨碍肢体活动能力,进而影响日常生活。” 洛书晚:“……” 娄迟微微叹口气,“你这样不行啊,明天我给你约个心理医生,你先纾解一下情绪。” “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有手术,先去休息室眯一会,有事喊我。” 洛书晚起身送他,“迟哥,你放心踏实地睡,我没那么脆弱。” “只是,我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这些负面情绪。” 娄迟摸摸她的头,“我懂你。” “但是,你现在有依靠了,不需要事事自己扛,你可以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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