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第三医院。
安全通道里,男人将房卡递出去,“一晚,三十万。” 男人在医院蹲了两天了,最后选中了周菁。 他今天在走廊里听到主治医生和周菁的对话,周菁现在急需二十万。 他出三十万,这个价钱不低了。 周菁看着面前的房卡,呼吸凝重。 男人手动了动,“拿着吧,早点交手术费,你妈也能早点手术醒过来。” 有钱的人不少,人多了,总会有些特殊嗜好。 他就是在中间搭个梯子,帮助物色人选,专挑涉世不深却着实困厄的年轻女孩。 如果是,女大学生更好。 女学生的条件好,给的价钱会更高。 在中间搭线,利用信息差,他不仅能抽成,事后,如果客户满意,他还可以多得一笔钱。 提到妈妈,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击溃,周菁颤抖地伸手去接。 此时,另一只手伸出,抢过了房卡。 “你他妈谁——”男人话骂了一半,在他抬头这一瞬,眼角的疤被灯光晃得格外明显,在看到来人时,眼神瞬间值了。 卧!槽!这个更漂亮! 明澜扫了眼房卡,又美又狂,淡淡开口,“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带疤的男人愣了一下,一把将房卡抢回去,“你他妈吓唬谁呢!” 出来混又不是第一天,他怎么可能被这种话唬住。 明澜不辩解,就淡然的看着。 她的气场越沉稳,男人的心里就越打鼓。 被明澜凌厉的眼神击退,男人最后,狠狠剜了一眼,放话‘这事儿没这么容易算了’,说完夹着包用最快的速度从安全通道逃跑。 周菁眼神空洞,像是怕失去什么,她下意识迈动僵硬的双腿要追上去。 “你确定要追上去?” 明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明老师,我……”不知道熬了多久,她的眼下一片乌青,泪水涌动,周菁歉声,“对不起,明老师,我,我,您就当没有见过我,不知道这件事吧。” 周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老师。 她有羞愧,有难堪,有难以启齿,更有不知所措。 她本就不善言辞,一时间脑海中冒出来太多的声音,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她更知道,拯救妈妈的机会只有一次。 “可我已经看到你了。”明澜站到她面前,“已经看到的事,不能当做没有看到。” 周菁泣不成声,“明老师,对,对不起……” 明澜直面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没有血色的唇被咬破,鲜血渗出来,周菁艰难点头。 她知道她的行为和冒出来的想法很不堪。 但她没有别的机会迅速拿到一大笔钱。 为了妈妈手术可以顺利进行,她愿意。 只要妈妈能好起来,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明澜拍拍她的肩膀,“既然你喊我一声‘老师’,就是我的学生,我们坐下来谈一谈。” 花样的年纪,很多女孩子爱美,会为了减轻体重刻意减肥。 可周菁实在是瘦。 简直瘦到皮包骨。 她的短袖洗得褪色,穿在她身上,虚虚晃晃,像是被罩了个麻袋,更衬得她消瘦得厉害。 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开着,能看到落在平川的夕阳。 明澜先出声,“你妈妈情况怎么样?” 周菁的头一直低着。 她的手交叠着,颤声说明了情况。 周母意外脑出血,情况紧急,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天,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一个小时前,医生告诉她,妈妈可以准备手术,最佳手术时间就在这两天,但需要先交二十万手术费。 二十万啊。 家里和她所有的积蓄还不到五万块钱。 就像在黑暗中艰难行走的人。 明明熬过漫长的黑暗,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光。 可希望离她好远好远,她真的不确定能不能把握住希望的光。 明澜问,“手术的费用还差多少?” 生活的重担像沉重的包袱,狠狠地压在周菁身上,把她原本应该挺直的脊梁骨彻底压弯。 周菁眼泪控制不住地砸出来。 她把眼泪抹去,下一瞬眼泪又不可抑制地流出来。 是无助,是彷徨,是害怕。 她低着头,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手,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想救妈妈的性命,可她拿不出钱。 她痛恨自己的无用。 可是,除了自己,她想不到任何救妈妈的办法。 泪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张卡。 周菁抬头,看到向她递卡的明澜,喃喃,“老师……” “去交费吧。时间紧迫,交费后赶紧让医生安排手术时间,密码是475241。” 周菁瞳孔地震,内心进入天人交战的挣扎,“老师……” 明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轻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快去吧。” 紧紧捏着卡片,周菁哽咽,“老师,我,我会把钱还给您的。” 明澜点点头,“好。” 缴完费后,周菁去见了主治医生。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安排手术,时间安排在下上午十点。 周母身体各项指标符合做手术的标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明日的手术。 周菁把卡双手交还回来,破碎的眼睛中有一点细碎的光,“老师。” 明澜没接,示意,“你先收着。” 瞬间觉得手上的卡无比烫手,周菁急得脑门出了一层汗,“老师您已经帮了许多了,我怎么可以……” “手术费是交了,可是手术后的恢复,护理,都需要钱。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你也不想手术效果功亏一篑吧。” 周菁:“……” 明澜想了想,抬起手。 她摸了摸周菁的头,看着消瘦却倔强的女孩,鼓励,“你还年轻,往后有大好的时光,不要因为眼前的困厄就堕入深渊,眼下的困难克服过去,会慢慢好起来的。” 在这一刻明澜想,鸡汤文学也是有点好处的。 至少,勾勒出未来的憧憬。 周菁感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 她对明澜心存感激,然而,她不知,明澜对她的痛,感同身受。 苦难,或许每个人都会遇到。 在生命的某个节点,苦难,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明澜从来不觉得苦难对锻炼人的成长有益。 所谓在苦难中能够更快成长的说法,她不认同。 在克服困难后,自然可以笑说苦难是成长的代价;否则,苦难永远都是苦难。 人人生而不同,苦难没什么可感激的。 没有苦难,人可能成为更好的人。 她庆幸的是周菁的妈妈还有抢救的希望。 在她的世界里,连这点光都没有了。 明澜笑,“别这样看我,只是让你救急而已,你也说了要还的。” “嗯,”周菁郑重点头,“我一定会还给您的。” 明澜见她还是很拘谨的模样,撞了下她肩膀,逗她,“密码记牢了没?没记住的话,我再给你说一遍。” 周菁被她的话逗笑,被眼泪洗刷过的眼睛更明亮,“谢谢老师。” “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 “明老师。”周菁喊了她一声。 明澜回头。 周菁向她郑重鞠躬,“老师,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明澜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 从医院走出后,夕阳晕开的晚霞更浓。 孩子竭尽全力想为妈妈争取一线生机的心情,她能理解。 明澜走在人行道上。 或许天生女生的同理心会更强一些,她能感受到周菁的无助。 曾经,她很想留住妈妈。 可是,她没能留住。 她的妈妈已经回不来了。tຊ 如果可以,能够帮到周菁的妈妈也是好的。 或许是在周菁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她想,如果用钱就可以解决,她很乐意帮这个忙。 希望,明天周菁妈妈的手术可以一切顺利。 从医院回到公寓后,明澜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