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大好青春,前途无量,就这么死了,真他妈的不甘心!
孙迪不知道黑暗中的苗小弟在什么位置,在做什么,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希望身边的这个人是个话痨,能跟自己多说说话。说什么都可以,总比现在好。实在太安静了,像坟墓一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憋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弟忽然道:“这个门应该是从上边挂住门闩的。你能够得着吗。如果可以的话,你把它撬的松动一点,然后从下边往上抬,只要抬一点小缝隙,我们就可tຊ以钻出去。” 孙迪贴着门听了半晌,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了,便把小梯子拖了过来,让小弟帮忙在下边扶着,自己慢慢爬了上去。 依照小弟的指示,他确实摸到铁门的顶部有一块凸起,应该是门外有门闩。他的手指摸到了一丝缝隙,约莫四毫米宽。手指是伸不出去了,他想了想,问小弟道:“这里有没有镰刀之类的铁片东西?帮忙找找。” 小弟应了一声,过了许久,道:“没有,只有铁锹和斧头,能行吗?” 孙迪跳下梯子,伸手摸了摸他递过来的铁锹,感觉不行。他想了想,又去屋子的另一个角落摸索,终于在一大堆杂物里面翻到一个铁质的铅笔盒。他使劲把盒子盖掀掉,摸了摸铁皮的坚韧度,不错,硬度和厚度都很合适。 他正准备朝铁门走去,只听喀嚓一声响,似乎有人从外面开门。他顿时一惊,手脚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刚才那个一直不说话,只是嗯了两声的男人忽然道:“你干什么?” 开门的男人有些诧异道:“你......” 铁门发出了一阵哐哐声,应该是被人给按住了。 “赶紧走吧。别在磨蹭了。” 孙迪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两个男人再次离去,才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苗小弟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们有急事要办,估计至少得一两个小时吧?” 孙迪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应该是希望自己赶紧抓紧时间想办法破门,他觉得这次两人说话声音清晰,小弟又离门口较近,应该听得清楚,便再次询问小弟是否认识说话的两人。不料小弟依然道:“我听不清,不知道他们是谁。” 此时的孙迪产生了一点疑心,他觉得小弟并非不知道,而是不敢直说。既然不愿意讲,他也就不再就这事追问了。 他再次爬上梯子,尝试着把铁片从缝隙处伸出去,慢慢试探,果然能够到外边的门闩部位。门缝太小,他尝试着想要用铁片拨动门闩的办法可行,但操作起来却非常别扭。他不停地歪着脖子,换着左右手,最后找了个相对顺手,能使出力气来的方位。约莫用了二十几分钟,外边的铁栓再也挪不动了,触到头了。 他跳下了梯子,跟小弟说了这事。两人弯下腰,把铁锹塞在门下用力往上抬,在他们拼命努力下,这厚重的铁皮木门往上移动了约莫十厘米。 虽然不过十厘米高度,但孙迪几乎累得要虚脱,胸前后背的衣服都被汗塌湿了。在黑暗中,他听见了自己和小弟沉重的喘气声。 与此同时他对这里的地理环境产生了很多疑问。大门的门闩为什么在最上边,平时怎么锁门?是因为站在外边的地势要比室内高很多吗? 难怪小弟说,以前他是拽着绳子被人拉出去的。 孙迪趴在地上,打量着这十厘米的空间,外边依旧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涌进来的新鲜空气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很多。 他们略微休息了一会,又再次行动,用铁锹做杠杆,再次把门往上抬了两厘米。 “你能钻出去吗?” 孙迪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点距离,伸个脑袋都不够的。小弟趴在他身边,道:“我试试看。” 孙迪忙叫道:“啊,小心,别卡住脑袋。” 他看不清小弟的动作,只得担心地握着肩膀。过了一会小弟道:“就差一点点就可以。” 门着实抬不动了,忙碌这么久,孙迪内心极其失望,但又不死心,把铁锹换成斧头之类的工具都试了一遍,但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无奈地扔了手上的工具,只听小弟道:“这门好像有点歪,你摸摸你那头,是不是要高一些。” 孙迪连忙趴下去试探,果然,门越靠近左边就越高,比另一头高了大概两厘米。 小弟顺着爬了过来,喜道:“果然是,你等着,我再试试。” 孙迪听见他趴在地上衣裤与地面的摩擦声,想象着他四肢伸平像四脚蛇一样往外挪动的样子。他越想越担心,只恨不得自己代替他往外爬,可惜自己肩宽背厚,这点高度根本就不行。 小弟把头伸了回来,孙迪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我换个方向。”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孙迪摸着他的背,感觉他竟然真的很顺利的把头完全地钻出去了。接着就是肩膀,后背,臀部,他一点点地挪动身子,直至全部消失。 孙迪兴奋地爬了起来,还没等他高兴地超过三秒钟,就听见嗵一声巨响,大门来了个垂直降落,砸到了地上。 孙迪大吃一惊,搞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忙拍着门叫道:“小弟,小弟!” 门外安静了几秒钟,传来小弟的声音:“我拉不住门闩,它掉下去了。你等会,我去找钥匙。” 听他这么说,孙迪稍微放了点心。但随即又想,万一他出去被人控制,那自己真是死路一条了。 应该不会吧,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倒霉才是。希望这孩子能机灵了一点,早去早回。 他靠着门盘腿坐了下来,等了许久,都不见小弟回来。到底是多久呢,他没有手机,也没法判断,但估摸着至少也有一个小时了。 要是耽误的时间太久,凶手回来了,自己该怎么办,往哪里躲呢? 他紧紧地把斧头握在手里,暗想:若是一个人进门,我就躲在角落,趁他进门给他后脑勺也来一下,就算劈不死他,至少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可以逃跑!但若是一下来两人以上,就不好办了。 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脑子里胡思乱想,一边忍着饥饿,一边给自己打气,冷静,一定要冷静,千万别慌神!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苗小弟该不会就是袭击他的凶手中的一员吧?他们发生了内讧,于是把他也扔了进来? 这猜测极有可能!小弟既然是本地人,应该对这里的村民都很熟悉,怎么会听不出他们的声音?听出来了却始终不愿意讲,甚至顾左右而言他,明显就是有问题。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了特别轻微的声音,很轻,像小动物爬行似的。孙迪立即把耳朵贴近了铁门,只听一个男人声音道:“你爷爷呢?” 他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孙迪听得出来,是之前那个很少说话的男人。 小弟道:“不知道,爷爷睡了吧。” 他们果然认识。虽然孙迪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紧张地全身发抖。他正想着如果两人突然进门,自己该如何应对,却听男人道:“你小子……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昨天……” 他语气有点急,一下子说了好长一段话,孙迪听不大清楚,只听小弟道:“知道了。” 然后又是死一般的安静,孙迪甚至听不出他们到底是走了还是依然在门外。他等了许久,突然又听见门的上方传来声响,接着就是喀嚓喀嚓的声音,门闩打开了,门从上边提了起来,约莫有三十多厘米高就停着不动了。 孙迪小心翼翼地歪着头想看看外边,依旧黑咕隆咚地什么也看不清。他轻轻叫了一声小弟,无人应答。 门外没人?给他开门的只能是小弟了,可是他人呢? 孙迪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了,哪怕外边就站着凶手,他也顾不上了。哪怕跑出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也胜过像死人一样被埋在地底下。 他学着刚才小弟的模样,一点点地勉强地从门口挤了出去,爬起来就想跑,然后就被台阶狠狠地撞到了膝盖。 借着外边一点点微弱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路。这是一条倾斜度超过了六十度的高坡,脚下是人工开凿的台阶,歪歪扭扭的极其粗糙。台阶很高,边缘长了青苔,很滑,每一级台阶之间大概有二十到二十五厘米高不等,左右宽度大概只有三十厘米,进深间距只能容下半只脚。 孙迪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坡倒也不高,但也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事后孙迪向楚恩等人描述起这道铁门,依旧觉得恍如隔世,很不真实。 楚恩好奇问道:“你始终没看见囚禁你的地方吗?” “对,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 他爬上坡后回头望了一眼,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建筑隐藏在黑压压的阴影中,看不出具体的轮廓。四周没有一点灯火,靠着那浑浊不明的月光,他连这门的模样都看不清楚。但是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再靠近了。 他想,若是自己夜间偶然经过这里,根本就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个地窖。这里实在太阴暗了。 站在坡上,他惶恐不安地四下张望,周围有几户人家,分布地零零散散地。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透不出一点光线来。 由于担心凶手会突然出现,他的tຊ时间非常有限,慌乱地瞟了几眼,便沿着眼前的小径匆匆向前奔去。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跑的越远越好,跑到有人烟的地方才算是安全。 跑了几步,那栋恐怖阴暗的建筑被甩到身后,完全看不见了,但眼前的路却变得越发狭窄,最后变成了荒草丛生,无路可走。孙迪察觉到不妙,自己大概是走错路了。 他犹豫了一下,打算掉头往回走,但夜晚的密林辨别不出方向,走了约莫十几分钟,他彻底地迷路了。 不,说迷路其实也不准确,他本来就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 孙迪并不是个悲观的人,此刻他并没有很害怕。比起那个黑屋子,此时的处境虽然没好到哪去,但毕竟不是全盲状态。眼睛终于能看见东西了,再也不是伸着手一通瞎摸,这感觉实在太好了,太幸福了。 所以他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甚至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调。 作为一个有点小名气的音乐人,孙迪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即兴谱曲。他一边在林间乱走,一边嘴里哼着调,突然就瞅见自己身边居然有一条拉得很长的模糊黑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转过身。一个纤弱的身影向自己走来,脚步轻得像一只猫。 “苗小弟?”孙迪下意识地问:“是你?” 来人点点头:“嗯……” 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孙迪性子比他急,追问道:“你刚去哪里了,吓死我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你出来就好。” 小弟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孙迪微微皱起眉,借着浑浊的月光细细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这个男孩穿着一身黑,黑色连帽衫,黑色长裤,黑色球鞋,要不是嘴唇带点红色,整个人就像是黑白影片里跑出来的人一样。 他其实比孙迪想象的要高一点,但是很瘦,是那种营养不良导致的不健康的瘦。他的皮肤有点蜡黄,脸上没有多余的肉,显得他颧骨凸起,一双眼睛又大又深。 孙迪瞅着他不说话,感觉他对自己似乎并不热情友善,又联想到他与凶手熟识,心里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他详细地描述苗小弟的外貌时,楚恩听得很认真。孙迪感觉嘴干舌燥,便停下来喝了口水。 “后来呢,这个叫苗小弟的男孩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他突然就消失了。” “突然消失?”楚恩不解道:“怎么回事?你接着说。” 孙迪转头看向商玉痕,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站在房间的角落压低着声音接电话。他隐约地听见他在和对方说:“好,我知道了,查到什么最新消息,立即打给我。” 难道是警局出了什么事? 孙迪正困惑时,商玉痕挂了电话,径直走到楚恩身边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很清冷。 “楚所长,抱歉,我必须打断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楚恩挑起眉来看向他,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商玉痕道:“你的妻子白丽佟四月二十九日下午抵达这里,随后失踪,至今杳无音信,你不知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