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夏侯让见她突然一副雄心壮志,不由奇怪。
“夫子怎么了?” 方稗稗莞尔一笑:“少年,别怕,本夫子会保护你的。” 夏侯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激发了这鬼夫子的保护欲,但还是在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既如此,我也会拼尽全力,护夫子周全。” "不管你是......谁。" 硬生生的,他把“是人是鬼”简化成了一个“谁”字。 方稗稗不甚欣慰:“嗯,孺子可教也!” 从庄子到城门口不到半个时辰,再到皇宫,又花了差不多盏茶功夫。 大夏朝的皇宫巍峨瑰丽,可见这也是曾有过高光时刻的王朝。 只不过这一届的皇帝痴迷于长生、忽略了国事,才让它瑰丽的外表上染了一丝颓丧,像个盛装老人。 马车行到宫门口停下,赵太监前去复命,让方稗稗等人自行先去皇子所。 夏侯让得沐浴更衣、整理仪容,随时等待皇帝召唤。 半道上,他让蔡公公抱上猞猁和小虫子先走,自己则带着方稗稗换了个方向。 “你这是要去哪里?”方稗稗问。 “去看看故事中的那个宫女。” “夫子想看看她吗?” 方稗稗顿时明白,他这是要去看他妈了。 也是,五年没见,想妈很正常。 她也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才会在被强了之后又吃十大板子? 是命运弄人? 还是佛挑善人受苦? 亦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人七拐八弯,走到一座偏僻的宫门前。 暗红色的大门,上方是“浣衣局”三个大字。 夏侯让却不进去,而是带着方稗稗绕到后面林子里。 穿过林子,走到一株高大的无花果树下。 他异常熟悉的爬上树,站到分枝上,背靠树干紧盯着远处的院子。 方稗稗轻轻一跃站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瞧去。 只见大大的院落中,十几个宫人正进进出出忙碌着,有人搬运、有人浆洗、有人负责将洗好的衣物晾在搭建好的竹竿上。 “看到她了吗?” “看到了,那个穿灰tຊ白色衣服、端个大盆、步履蹒跚的就是。” 方稗稗:难为他这么远还能分得清谁是谁。 反正,她看到的就只是一个个灰白色身影。 夏侯让又指着廊下一个暗红色的人影道:“那个,就是掌管浣衣局的执事,大家都叫她史姑姑。” 方稗稗好奇问:“你从出生就被抱走,又怎么知道她就是你娘的呢?” 夏侯让平静道:“五岁之前,伺候的老嬷嬷打骂我时总是说,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不过是浣衣局的贱婢所生罢了。” “长大些后,我便常偷跑过来,躲在林中树上,想看看那个生我的“贱婢”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里近,能看清里面人,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每有新人来,史姑姑都会指着我娘给新人们立规矩。” “她说:看到没,那个就是生了五皇子的贱蹄子。” “所以你们要安守本分,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记住,鸡就是鸡,就算被龙压过,也只能是只吃虫的老母鸡,变不成凤凰。” “宋小蛾,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稗稗问:“宋小娥,是你母亲的名字?” 夏侯让点头。 “至此,我便时常跑到林中树梢上去看那个叫宋小娥的女人。” “看她受苦、遭罪、被人指指点点……” 夏侯让说着哽咽了下,半晌后方继续道: “但前面林子得等树叶长起来才行,不然容易被发现。” “每到冬天,或者像这样的初春时节,我都只能爬到这棵无花果树上远远看她。” “五年没见,她好似老了许多啊!” 方稗稗又问:“她见过你吗?” 夏侯让摇头:“从没见过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 “或许,时间太久,她已经忘了还有个儿子吧?” 方稗稗内心涌出一股酸楚,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摸他脑袋: “没有哪个女人,会忘记自己的孩子。” “她是个苦命的女人,也是个有福的女人。” 夏侯让苦笑:“夫子啊,她整日洗衣受虐,吃不饱、穿不暖。生子不相见,福从何处来?” 方稗稗:“人生跌到谷底,就会逆风翻盘。” “她用前半生吃尽人间苦,后半生,便是享不尽的人间福。” 夏侯灿然一笑:“夫子,你可真会安慰人!” 方稗稗想说我是在给你们灌鸡汤呢,嘴上却道: “相信我,上帝是公平的,给人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定会为他打开一扇窗。” “你,就是她的窗。” “终有一日,阳光会从窗口照射进来,给予她光明和温暖。” 夏侯让久久不语。 半晌,本以为会再次感动的少年一脸认真问: “上帝是谁?” 方稗稗...... 就在两人说话当头,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忙回头看去,只见宋小蛾手中的木盆不知怎的摔到了地上。 她忙弯下腰去拾洒落的衣服,并慌慌张张朝后看了眼。 廊下,暗红色的人影起身朝她走来。 宋小娥跪倒在地,不断磕头。 夏侯让见了就要跳下去,方稗稗一把抓住他。 之前听了夏侯让的描述,方稗稗对这位史姑姑非常厌恶。 同为女人,明知道宋小娥是受害者,不同情照顾罢了,反而屡屡在她伤口上扎刀。 她就不想想,万一那晚,皇帝强的是她呢? 或许,如此对待宋小蛾,正因为那晚皇帝强的不是她吧? 方稗稗捏起兰花指,两股细若针尖的气流朝下方激射而去。 史姑姑突地跪倒,手中鞭子被丢到一旁,喉咙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旁边的宫女们见了争相跑过去扶她,院中开始沸腾起来。 方稗稗道:“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今后,她将再不能作威作福。” 见夏侯让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知道他担心宋小娥会因此受到责罚,安慰道: “放心,气流细若针芒,查不出任何伤口。” “此事对于那史姑姑来说,是来自上帝的惩罚。” 夏侯让恍然大悟:“原来夫子就是上帝啊?” 方稗稗翻个大白眼: “我不是上帝,我是圣母。” “啊?” “不圣母,会多管你们母子闲事?” “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