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顿住脚,向他转去半个身,视野里封呈沐浴在稍显昏暗的灯光下,光影交叠,使得他的表情十分晦暗难懂。
南知先是意外,继而疑惑。 疑惑于封呈会如此心平气和地叫住她,毕竟重逢这几天,他对她的排斥与无视,是那么明显。 “你……” “封主任还有事?” 两人离得很近,肩膀几乎相接。封呈低眸看着她,视线在她客气疏离的脸上慢慢流连。 半晌后,他眼尾沉下来,唇角扯出一道说不上是笑是讽的弧线:“32床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南知微怔,随即恍然。 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收起莫名冒出的不合时宜的情绪,垂眸思索了下,依旧是那句话:“你要问我的意思,我肯定是不支持的tຊ,这个病人手术风险太高。” 封呈:“风险是可控的。” 南知并没动摇:“但风险依旧没减少,你不能保证术中不出意外,一旦出问题——” “可如果不做手术,病人就是在绝望中慢慢等死。” “南知,”封呈沉了沉声,“我有信心。” 这一刻,十年时光似乎变成虚无,她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骄矜自信的少年。 那时候他就这样,带着对万事皆在掌控的笃定。 南知感觉自己都快被这份回忆触动了,她移开目光,倏而轻轻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封呈低声道:“你变化倒是挺大。” 听不出是感慨更多,还是讽刺更多。 楼梯间陷入一片安静。 直到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 出神的两人各自拿出手机,南知扫一眼屏幕,是徐行。 她下意识挂断,打算离开楼梯间再拨回去。 不料下一秒,就见刚才还浑身深沉的男人,又换回了以往淡漠懒散的神态,只有看向南知的眼睛深邃依旧:“怎么,你那位所谓的‘朋友’催你?” 南知触摸屏幕的手一顿,迎着昏暗的灯光,对上封呈的眼。 难得正常的气氛,再次因为他这句话变得剑拔弩张。 视线交错几秒,南知率先移开。 她抬手拢了下耳边的碎发,眉眼弯弯地笑道:“是,不早了,我还有事,回见。” 几乎没给封呈反应的时间,南知已经越过他,朝楼梯下走去。 直到听见楼梯门“哐”地一声关上,封呈才回神。 他微微眯了眼,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 过了几秒,蓦地冷笑了声—— 差点忘了,这人有多无情。 - 莱意是家茶饮、私房菜融合餐厅,主打一个氛围感,非常适合聊天放松。 南知到的时候,餐厅食客并不算多,她望了几眼,只在靠窗位置看见一个独坐的单身男人。 应该就是他了,南知多看了两眼,男人穿着灰色衬衫,西装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双腿交叠,姿态悠闲地在刷手机。 是个精英男。 南知快步过去,“你好,是徐先生吗?” 男人抬头,目光在落到南知的脸上时略作一顿,随即摁灭手机屏幕,十分礼貌地起身,“你好南小姐,我是徐行。” 南知落了座,很快侍应生过来,徐行非常绅士地让南知点菜。 南知其实并不太擅长跟异性沟通,尤其是在这种目的明确的相亲局上。 但显然,徐行拥有优秀的社交能力。 “我的情况不知道薛老师跟你聊起过没,今年三十二,目前在证券公司工作。” “现目前我名下有一房一车,当然,如果考虑结婚,我打算再购置一套婚房,”徐行说到这停了停,他抬眸观察了下南知淡淡的表情,很快盖过这个话题,“听说南小姐年纪轻轻,已经是主治医师了?” 南知微笑:“是。” “薛老师说这次给我介绍的对象万里挑一,今日一见,南小姐果然非常优秀。”徐行看着南知,眼中丝毫不掩对她外貌的欣赏。 南知喝了口侍应生端来的水,“这就有点言过其实了。” 徐行笑,盖过这个话题:“南小姐喜欢小孩子吗?” “还行。” “那南小姐对未来的规划里,什么阶段生育最合适呢?” 南知放下杯子说:“目前暂时没有计划。” 徐行在听到这话后顿了下,尔后笑道:“南小姐好像已经二十九了?” 南知像是没听出对方的弦外音,淡声道:“嗯,比徐先生年轻一点。” 徐行还没来得及对这话有什么情绪,放在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并且一条接一条,几乎没有间歇。 南知看过去,只能看见是不断刷新的微信,徐行低头瞄一眼,下意识解释:“是工作群。” 然而他都没有解锁看一眼消息,伸手按了静音。 南知依旧微笑着。 静音之后,徐行将手机放回去,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显然手机并没有因为静音而消停,没过多久,便因为一通来电而持续震动起来。 “不接吗?”南知杏眼温润地看着他。 徐行脸上笑意变得有些发僵,他神色犹豫了一秒,握着手机起身,“我先失陪一下。” “好。” 等男人暂时离开,南知面具般的笑容顿时卸了下来。 她刚才扫去的那一眼,确信自己没看错,是个“x婷”的女性来电。 或许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这场相亲本就是为了应付家里,她没有精力玩侦探游戏,更无耐心应对来自一个陌生男人对自己生育权的指手画脚。 徐行并没有通话很久。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去而复返,手中还拿了支不知从哪弄来的玫瑰。 “打电话的时候刚好遇见卖花的小孩,顺手买了一支送给南小姐,聊表歉意。” 他将玫瑰递到南知面前,南知刚要开口—— “阿呈,这边。” 一道女声由远及近,打断南知的话。 她抬头,正看见封呈跟在一个女人身后,从门口进来。 男人换了黑色衬衫,比在医院时多了几分利落不羁,视线一抬,正与南知对上。 她散下盘了一天的长发,那张脸皎洁素净,松松垮垮的毛衣微微滑落肩膀,慵懒又随性,与放在手边的一支艳红玫瑰相得益彰。 身边女人见封呈定定望向某个地方,笑道:“我们就坐那里吧。” 封呈调转回目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