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风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泪,喉咙被崩溃的情绪堵住,吐出每一个字都令他痛苦。 “可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的男宠,你应该跟我商量,而不是通知我。” “梧城那次,咱们不可以一起谋划吗?还有你想去找余晖,我不用找小汐吗?为什么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分担?为什么要带着安乐一走了之?安乐不是你自己的,她也是我的女儿!” 林亦风积蓄已久的情绪忽而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这是找到呦呦之后,他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 可他实在控制不住,一想到历史可能重演,一想到明阳浑身是血的倒在他怀里,他就痛得想死。 呦呦垂下了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纯白的地毯上。 她低声解释道:“以你当时在大盛的处境,你若是掺和了烧粮仓的事,天金一旦向大盛发兵,太子他们就会将矛头指向你,给你安个挑起两国之战的罪名,我是怕影响你在朝中的谋划,才自己铤而走险。” “我怀孕出走那次,是怕母皇要余晖的命,我当时还不知道余晖在哪里,我得先回曌宫。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却又要离开,我怕你偷偷跟着,母皇也要杀你,我是在保护你。” 林亦风见呦呦落泪,心疼得不行,他愤怒的情绪缓和了些,但声音中依然满是倔强:“我不用你保护,你出手那么多次,都杀不了我,我用你保护什么?” 呦呦又扑到了他的身上,再次抱紧了他,抬着闪着水光的眼睛,蹙眉望着他:“我知道错了,你别对我那么凶好不好?” 林亦风只看了一眼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便固执地偏头看向别处。 他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哪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忍不住抱起她哄她。 他也不忍心对她凶,可她总拿自己的生命做赌,他没法放任不管。 呦呦笑着捧起他的脸,稍微用了些力,把他的头掰了回来:“别生气了,那个博主拍前世今生的婚礼开场MV特别有感觉,多适合咱们,去吧,好不好?” 林亦风狠下心,把自己从她的身边抽离,迈步向外走去,语气依旧冷淡:“我今天哪都不去,你想拍就自己去。” 呦呦望着他,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低声下气地哄了他那么久,都哄不好。 她抄起一个衣架,恨不得砸他,可想着两人相遇后,他身上的伤还没断过,又实在舍不得。 她撅着嘴,瞪着他的背影,赌气似的说着:“自己去就自己去,大不了就雇个男人,再AI换脸。” 呦呦收拾好后,便tຊ自己出了门,坐进车里,却迟迟没让司机开动。 等了约摸有五分钟,见林亦风还是没下来,她差点又被气哭。 她气冲冲地下了车,用口红在另一辆车上写上了大字:狗男人,有种别跟来! 呦呦的车前脚开出别墅,管家就来到了林亦风的面前:“林总,鹿小姐已经走了。” 林亦风放下了那本半天没翻一页的书,拿起外套去了停车场。 才行至车前,一眼就看见了那几个醒目的大字。 写字的人怕他看不清,一笔一划写得铿锵有力。 林亦风站在车前,一动不动,原本森冷的眉眼更显阴寒,清俊的面容越发冷肃。 司机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小心问着:“林总,鹿小姐说等您看见了再擦,现在,擦吗?” 林亦风猛得看向了司机,眼里好似要射出冷箭,吓得对方的双脚不自觉地向后蹭了蹭。 林亦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终于再次挪动步子,心里的气闷化成凌厉的声音:“不擦!” 她想写便写,连什么时候擦都要听她的吗? 他像是赌气的孩子,偏要和她对着干。 司机将呦呦提前给他的卸妆湿巾,紧紧地攥在了手里,趁林亦风不注意,偷着塞进了口袋。 工作上的一些气是能忍就要忍的,谁让工资实在可观呢? * 孟婆汤是个好东西,可少了鹿鸣的那一份。 百年之前,眼前这偌大的院子是他的家。 而现在,托赵小喜的福,他以上门孙女婿的身份再次回到了这套房子。 小喜挽着他的手臂,从进门开始嘴就没停过:“这房子有三千平,前院没什么变动,后院改建过,又在地下扩充了两千平,有一个超大的宴会厅,我打算在后院举行订婚仪式。” 她笑嘻嘻地望着鹿鸣,鹿鸣却笑不出来。 他怕刺激到小喜,尽力将声音放柔和,小心问着:“小喜,不是说别墅那边快准备好了吗?现在换场地,是不是有些仓促?” 小喜的情绪倒是没有变化,依然很兴奋:“放心,有我呢,多找些人来布置,来得及的。” “我跟你说,别看这是百年的老房子,游泳池、KTV都有的,还有一个超大的后花园,之前是太爷爷和章太爷爷住在这里。现在是二叔一家陪着爷爷在这儿住,不过我三哥太忙了,他自己住在治安局局旁边的小区,不常回来的。” 小喜叽叽喳喳地说着,鹿鸣却是满心无奈,又不敢表现出来,如此兴师动众地大办典礼,怎么和父母解释呢?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行至后院的接待厅门前,立马有管家迎了上来。 对方恭敬地说道:“小姐,老先生让您自己进去,鹿少爷先跟我这边请。” 小喜小嘴一撅,挽紧了鹿鸣,不悦地看着他:“我带来的人,我说了算,我们要一起见爷爷。” 管家已在赵家待了三十多年,他以长辈的口吻劝道:“小姐,别任性好吗?” 鹿鸣低头看着小喜,也轻声劝着:“你先进去好不好,咱们的事儿,长辈接受起来是比较难的。”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被打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难不成还指望人家笑脸相迎,鹿鸣是有自知之明的。 从生物学角度看,求偶行为大多只发生在雄性动物身上,既然说「求」,那么放低姿态是必须的。 “我不要!” 赵小喜突然大叫了一声,她闭着眼睛,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于情,她爱鹿鸣,不能让他受委屈。 于理,这个男孩儿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理应让他得到应有的尊重。 “走,跟我走!” 她不由分说地把鹿鸣往屋里拉,管家见她这阵仗也不敢再拦,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鹿鸣被她这一声,惊得心脏砰砰砰地跳,大脑死机,脚步不由得随着她的动作挪动起来。 率真洒脱的小喜是很好,可有时也让人招架不住。 冯兰已经提前到这儿打头阵了。 小喜这事她甚至还没有告诉老公,但小喜在家又哭又闹,非要来这里订婚,她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求公公。 结果直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脸上还挂着泪。 小喜见妈妈受了委屈,立马扑到了妈妈的怀里,帮她擦着眼泪,安慰着:“妈妈,别哭,我来跟爷爷说。” 转而她又凑到爷爷的身边,坐下,摇晃着他的胳膊,蹙眉嘟嘴:“都是我突发奇想,别怪妈妈好吗,我就用一天,保证给您恢复原样。” 那么可爱乖巧又会撒娇的孙女,谁不喜欢呢,赵建国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以往这时候,一见着孙女的影儿,他的嘴都要咧到耳根,可现在实在笑不出来。 他绷着脸,声音尽可能的放低,唯恐吓到他的宝贝孙女儿:“爷爷会舍不得这个院子吗,可是你还太小了,你还是个孩子,小喜。” 鹿鸣一直低着头背光站在门口处,尽可能地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同在一个屋檐下,躲是躲不开的,冯兰擦干了眼泪,视线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他迎上那目光,小心地叫了一声:“阿姨。” 冯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后起身走到鹿鸣身边,向赵建国介绍道:“爸,这就是鹿鸣。” 鹿鸣赶紧打招呼:“赵爷爷好!” 他感觉好久没当孩子了,现在这场面令他十分不自在,且紧张不已。 那么大个儿人跟着小喜进来,赵建国虽然七十多了,可眼不花耳不聋,怎么会看不到呢? 他依然看着小喜,头都没抬一下。 小喜见气氛不对,眼珠一转,立刻起身,把鹿鸣拉了过来,硬是把他按在了爷爷对面的沙发上。 鹿鸣怎么敢坐,立马站了起来,他也不敢说话,现在实在说什么都是错。 小喜见爷爷仍然固执地扭头,对鹿鸣视而不见,忽而往地上一坐,撒泼似的大声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