黠一笑:“老师有所不知,今日,我这个北玄世子的名声,怕是又要再坏了一截,哈哈,您就别帮我说好话了啊!” 他知道,那日与太子闲坐青楼的事,因身份隐得好,旁人不可得知。 但,今日之事,却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风声,怕自己还没走出老师家的府门,满城已皆晓了吧。 坏事传千里,总错不了。 顾允恒走后,梁仲礼望着那身清绝的背影,不由感叹:“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你确是将老夫所教记在了心里,未来的小北玄王必得民心啊!” 说着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可这么淘气,以后哪家闺秀才能降得住你啊?” 城南的时思庵坐西朝东,一条清澈的沐鹤溪自北向南经庵前汩泪流至不远处,直泻深谷。 飞雪渐止,但庵中香火正盛,袅袅白烟直升青云,一片烟雾缭绕。 内堂里,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和一个穿着翠袄的丫鬟,正虔诚叩拜。 翠喜把心里的愿都祈了一遍,瞥见小姐依旧双手合十,闭目胸前,心生纳闷:“她怎的会有这么多的愿要许?” 良久,云海棠才睁开眼起身。 跨出门槛,翠喜悄悄用手指戳了戳云海棠的肩头:“小姐,快看,那位公子长得可真俊美呀!” 云海棠回头看了看她犯着一脸花痴的脸,不由地笑着掰过她的肉嘟嘟的脸颊:“这会儿,你不惦记银针了?” “不是不是,小姐,那位公子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真个让人挪不开眼睛呐!”翠喜的脸被迫转了过来,但眼珠子却还落在那个方向,嘴巴因变了形,嘟囔出馋嘴般的声音,“我以后一定也要找个这么白净的书生。” 云海棠笑着撇撇嘴,实在无语。 不过,被她夸得连终身大事都考虑上了,云海棠好奇,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一手还抵在翠喜的脸上,另一面,已自己扭头看过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手生生离了面颊,顿顿地悬在半空中。 她向前望去,那人也蓦然回首看来。 四目相对,仿佛凝结了时空。 “小姐……” “姑娘……” 翠喜的声音很快被欣喜的男声压了下去,只见那公子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他穿了身佛头青素面的杭绣蟒袍,披着件白貂鹤氅,长身鹤立,就像冬日里的鹅毛大雪般,在白茫茫的天地间,让人迷失方向。 他扬起笑,大跨步地须臾间已行至两人身前,目光灼灼地落在云海棠的眸中。 “相约不如偶遇,姑娘可还记得我了?”男子说着,双眼一眨不眨,仿佛要忘穿一池秋水。 云海棠垂眸看向男子腰间,那一枚玉觽若隐若现。 她怎么能不记得? 她提了口气,关切道:“你的伤可好些?” 听她这么一说,翠喜立马反应过来,此人便是五日前,小姐提起过,在太傅府中受伤的那位男子。 原来是这样一个翩翩少年郎啊,小姐真有眼光! “小姐,我再去捐些香火。”说着,翠喜莞尔一笑,拎了提篮便走开了。 “多谢姑娘那日相救!没想到在这里再能遇见你,我们真有缘!”男子笑着,那笑像极了天边的一抹晚霞,美得无边无际,让她差点晃了神。 云海棠忽而想起,她的帕子还在他那里,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物什,放在平日不要也罢。但近日来,云怀远对待字闺中的她看得紧,要是被知道曾私赠香帕于陌生男子,而且还包了草药治病,怕是又要惹得他不高兴了。 正欲开口,一位老尼手捻佛珠,笑盈盈地向两人走来,口中唤道:“瑾王殿下!” 第13章什么不好了? 他竟是当朝四皇子,瑾王萧承祉。 云海棠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 他唇线分明,微微笑着,像春风拂过湖面,令人心生欢喜。 白氅中未掩的肌肤,如同月下的莲子,细腻而光滑,散发着淡淡的玉光。 云海棠努力回忆着上一世关于他的一切,可是,却印象模糊。 她的阿爹好似从未提起过这位皇子,窦径踪也只是偶尔几句略过,不过都是些泛泛而谈的空洞之词。 面前的瑾王,虽贵为皇子,但在咸平帝一众子嗣里,却仿佛只是个并不为人关注的小透明。 “鸿泥师太。”萧承祉微微行礼。 鸿泥师太轻捻佛珠,口中念着阿弥陀佛,笑容可掬:“刚听闻了殿下在庆华街的善举,殿下乐善好施,老尼在此替京中疾苦之人,向殿下谢过!” 萧承祉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望了一眼身边的云海棠,喉结滚动了一下,道:“师太谬赞,本王愧不敢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原来,在望月楼号集商贾建积善堂的人,便是他。 “老尼今日也有事相求。”鸿泥师太说着,微笑地望向身旁默默不语的云海棠,“老尼想向殿下借海棠姑娘。” 云海棠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一时瞳孔瞪大。 自己从未来过时思庵,更没有见过这位师太,她怎会突然找到自己,而且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萧承祉听闻“借”字,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挺拔的身子显得有些僵硬:“鸿泥师太哪里的话,我与云姑娘也是初相识,师太若与姑娘还有他事,本王便不打扰了。”说着行礼告别。 临行时,他于胸口微微比划,对云海棠莞尔一笑:“改日,本王再来谢过姑娘。” 翠喜刚绕去殿旁,原本只是想不打扰到小姐与这个白面书生,却听见有人喊了声殿下,惊讶地合不拢嘴,脚步也挪不动了。 再回首,这个金尊玉贵的瑾王殿下已经离开,而自己的小姐却被一位老尼留下。 云海棠朝她挥挥手,示意翠喜过来。 “这位是时思庵的主持,鸿泥师太。”云海棠介绍道,“翠喜,你先回府,告诉阿爹,师太请我去后堂医治一位香客。” “小姐……”翠喜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老爷那儿……” “放心!”云海棠笃定眨了个眼。 阿爹尚未同意自己行医,但时思庵的鸿泥师太颇有地位,常听闻,京中贵胄世家,甚至皇亲国戚,都对她尊重有加。 今日见到瑾王对其恭敬的态度,果真绝非虚言。 想来,鸿泥师太开口的请求,阿爹也不好说什么。 鸿泥师太将云海棠带去后堂,那里早就等着一位女子,面容憔悴,脸色发白,不时咳嗽,听声音很是艰难。 “前几日,京中盛传,云将军府上的千金,在梁老夫人的寿宴上妙手回春,想必正是江氏后人海棠姑娘。”鸿泥师太慈目道,“这位香客前来敬香,突然咳急,一时留在这里休息。老尼方见到你跟瑾王驻足,便冒昧打扰,恳请姑娘帮忙看看。” 说话间,女子的咳嗽更重了些,拿帕子掩着嘴,面色凝重。 云海棠安慰道:“咳嗽无甚大碍,不必过于紧张,你可还有其他症状?” 女子裹了裹身上的襦袄,沙哑道:“连日来总是惧寒……咳咳咳……却也经常出汗。” 听她所述,云海棠心中已知大概,追问:“此痰是否总为清淡之色?” “正是。” “那便无虞。”云海棠向鸿泥师太行礼,“师太请放心,这位小姐不过有些阳虚之症状,故而咳嗽不止。只需这三日,多服饮些甘草干姜水,便可缓解。只是……” 说着,有些吞吐。 “但说无妨。”鸿泥师太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轻轻点头。 云海棠低头沉思片臾,似乎想寻些合适的话,复而抬头缓缓道:“只是,姑娘的心思重了些,有些烦苦该放下的才好,也能恢复得快些。” 那女子听了,只低声道谢,再无他语,仍是不住地咳。 送走了香客,云海棠也起身告别。 鸿泥师太望着雪中娇红明艳的背影,默许地点头微笑。 身旁另一位黄袍老尼,搀扶着她,笑着轻声道:“呵呵,师太一向观察之微,没想到,这位云姑娘也相差不下啊!” “老尼是以往在宫中,习惯察言观色罢了,她却是妙手仁心,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呐!”鸿泥师太的眼神飘远,语音喃喃。 “是呢!”黄袍老尼道,“师太见那香客始终尾随瑾王殿下,便让贫尼查她底细。但云姑娘的心思,清澈见底,待人真诚,倒是一眼就看穿了那香客的非分之念。” “不过是个痴情的姑娘,只是毁了自己的身体,到底不值。”鸿泥师太遥遥望着远去的那个小红点,“好在,海棠姑娘的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