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已经失去了理智。 此刻的她,完完全全忘了伪装,忘了掩饰自己的真实面目。 “因为从头至尾,你所拥有的,都是你骗来的。” 季书瑾缓缓走进来。 他声音极冷,让人不寒而栗。 白玉莹疯癫的样子倏然一顿,声音戛然而止。 季书瑾站在屋内,隔着一段距离冷冷的看着白玉莹。 他眼眸微眯,眼神凌厉如刀锋,冷冽的气息一下子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白玉莹,你在我身边三年,我如今才看清你。” 季书瑾说话时,狠戾的幽光从他眼底快速划过。 白玉莹紧紧盯着季书瑾,盯了许久,她忽然就笑了。 “是你……” 她看着季书瑾幽暗冷沉的眼眸,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 “是你让人放蛇毁了我的脸……季书瑾,你好狠毒的心。” “我陪了你三年……” “整整三年……你不爱我,可以放我走,为何要毁了我?” 季书瑾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笼罩着整个屋子。 “是你咎由自取,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构陷她,若非如此,她不会死!” 白玉莹看着季书瑾,嘴角的笑意更加浓烈。 话说到这里,她什么都明白了。 “是我害死了她么?季书瑾,你扪心自问,当真是我么?” “是你,是你的背叛……” “是你自己选择了不信她……” “害死她的刽子手,是你,季书瑾啊!” 第20章 季书瑾坐在云清清的屋内,耳边还响着白玉莹的那些话。 “我是狠毒,我心狠手辣,那又如何?” “季书瑾,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那日我与一同落水,你可曾多看她一眼?” “让她放血给我解毒时,你又可曾有过半分犹豫?” “你没有!” “是你季书瑾,亲手拿着刀,一刀一刀捅在她心上!” “云清清的剜心之痛,都是你逼着她受的!” 到最后,季书瑾是落荒而逃发发离开了听雨阁。 他将白玉莹关在了听雨阁,命专人看管。 他要将她折磨致死…… 季书瑾在报复白玉莹。 他试图将云清清受过的,让白玉莹通通都受一遍。 可季书瑾自己,却并没有因此而好受几分。 云清清的那些手稿,他每日都会看上一遍。 每多看一遍,心就会多痛一分。 季书瑾环顾四周,看着冷清的屋子,眼眸逐渐开始泛红。 他唇瓣紧抿,几乎变成了一道坚硬的直线……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她说他们之间的种种,都是一场虚幻。 季书瑾的指尖微微颤抖,恰好这时,一阵风吹来。 他手中的纸被吹进炭盆里,顷刻间便燃烧起来。 季书瑾的心骤然紧缩,他下意识的将手伸进炭盆里,去捞那些手稿。 这一刻,他什么都忘了,眼中只有那些被烧了一半的纸张。 那是他眼下最珍视的东西…… 那是云清清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除了这些,他什么都没有了…… 忍着火灼伤皮肉的痛,季书瑾将这些手稿从火盆中拿了出来。 虽然季书瑾动作迅速,可依然被烧掉了一半。 他垂眸看着手中已经残缺的纸,眼底透出一片苍白。 “清清……你连这些,也不肯留给我了么……” “我已经后悔了。” “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季书瑾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塞,让他难以呼吸…… 日子一天天过去。 季书瑾比从前更加沉默。 人前,他仍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丞相。 可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一个人坐在云清清的屋子里,不停的喝酒。 只有醉了,他才能入睡,才能梦到她。 可是渐渐地,连喝酒都开始不起作用。 云清清在他心中的样子开始变得模糊…… 他只能盯着她的画像,将她的模样烙在心上。 直到这一日…… 季书瑾和寻常一样下了朝,坐着马车回府。 忽然听到路边的人声:“你们听说了吗,红雨镇开了个女子学堂!” “听说了,听闻是个女子开的,所有女子都可以去学堂上学,不论家境不论年纪,还不收一文钱学费!” “不收钱,当真有这种好事?” 季书瑾沉寂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出声喊道:“停下!” 季书瑾掀开帘子,继续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听着听着,他的手越攥越紧。 他倏然想起,三年前,云清清陪他读书,看着那些帮父母做活的孩子。 她曾说:“若有一日,我有钱了,我定要开一个女子学堂,让女子也能读书。” 第21章 那时候,季书瑾不解:“女子学堂?” 云清清点点头:“是啊,女子学堂。” “到那时,我一定分文不取,找教书先生来传授她们知识。” “不管什么年纪,只要愿意学的女子,都可来……” 那天的夕阳很美,橙色的光晕洒在云清清身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宛若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季书瑾的心神在这一刻失去了原本的平静。 身体仿佛被什么莫名的力量击中,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颤抖着。 是她吗…… 他分明亲眼看到她死在眼前…… 可若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还有谁,会和她有着一样的想法,并真的付诸实践。 季书瑾的内心陷入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清思绪。 “墨砚!” 直到那几个闲聊的人走远,季书瑾才回过神。 墨砚上前几步:“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那几人所说的红雨镇,去查一查那女子书院,究竟是何人所开。” 墨砚领了吩咐,立刻便出发了…… 红雨镇。 鸣凤成衣的绣房内,坐着十几个和陶成兰一样大的妇人,人人手执针线,低着头认真的刺绣。 陶成兰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裙,缓慢的踱步。 她一边走一边注意着绣娘们手上的动作,时不时为她们纠错。 陶成兰便是那日破庙里的那位妇人。 云清清找到她后,便表明了她的意愿。 和陶成兰交谈之后,云清清才知晓,她原本生活得还算不错。 丈夫是个渔夫,她是个绣娘,婚后夫妻二人生下霜霜这个女儿,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是幸福。 可天不遂人愿,陶成兰的丈夫两年前出海打渔时遇上风浪,死在了水里。 陶成兰将丈夫下葬后,家里便不剩什么钱了。 因为丈夫离世,陶成兰大受打击,身体也每况愈下。 再后来,两母女的日子,便成了之前云清清看到的那样…… 如今,她成了云清清的左膀右臂。 成衣店的所有绣娘都归陶成兰管,她十分尽职尽责。 鸣凤成衣的口碑很好,招牌也响亮,大户人家的夫人,都在这里定制衣物。 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成衣店便走上了正轨,云清清毫不犹豫的在红雨镇附近开了两家分店。 这样一来,赚的钱也更多了。 看着账上越来越多的银子,云清清想起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以来的理想。 她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租下了一处大院落,创办了女子学堂…… 这会儿,女子学堂的院子里。 云清清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轻轻的摇着。 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年岁不同的女子坐在内间,跟着教书先生读书。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也变暗了许多。 “好了,下学。” 学堂内的人声逐渐小了许多,看到云清清在外面睡觉,那些女子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霜霜放下书,走到云清清身边。 “清清姐姐,醒醒醒醒,都下学了……” 云清清将脸上的书拿开,看向霜霜,却蓦地对上一张温和的笑脸。 第22章 “云姑娘。” 梁舒谦朝着她微微躬身:“今日完成情况都还不错,明日我会给他们做小测。” 云清清避开他灼热的目光点点头:“有劳梁夫子了。” 察觉到她的疏离,梁舒谦脸上的笑一僵,很快恢复如常。 “那我先走了。” 梁舒谦离开书院后,霜霜趴在一旁的石桌上,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云清清。 “清清姐姐,梁夫子很喜欢你,你为什么老是避着他?” 云清清轻轻的敲了敲霜霜的脑袋。 “我懂!” 霜霜直起身子,掷地有声的道:“我娘说,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我爹爹还在的时候,看我娘的眼神,和夫子看姐姐你时一模一样。” 云清清翻书的动作倏然一顿,她蓦地想起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也曾温柔的注视她。 可到最后,盛满爱意的眼睛,陌生的让她分辨不出。 盛京。 墨砚策马飞奔向丞相府。 他急急忙忙下马,又急急忙忙跑向季书瑾的书房 中途一度因为太过于激动差点摔倒。 季书瑾坐在书房里,正在描摹云清清的画像。 自从那天在街头听见那两人的对话后,季书瑾便如坐针毡。 他恨不能下一刻自己就赶到红雨镇,亲眼去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云清清。 可任凭季书瑾再心急,他的心中也仍旧带着几分害怕。 他既希望是她,又害怕是她。 如果云清清没死,那他们还有以后吗? 此刻,墨砚单膝跪地,他满身汗水,一看便是着急赶路回来。 墨砚看着季书瑾,声音如锤子一般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 看到墨砚回来,季书瑾立刻从桌后绕到桌前:“如何?你可有见到那女子书院背后的主事之人?” 墨砚点头。 “属下亲自确认过,那女子书院的主事之人,正是云姑娘!” 季书瑾愕然失色,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动。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墨砚跪得笔直。 “大人可要亲自去一趟?” 季书瑾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点点头:“要去。” “当然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