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梁砚珩和驼队离去的背影,我心寒无比。
这个男人曾说自己永远是他的第一位,却一心挂念身在凉州城的叶嘉棠,就连这一日安葬都不愿多等。 这就是他曾说的永远爱我,护我吗? 何其可笑! 我的心脏好像被人摁进了深水,一阵窒息而又难受。 多年的深情和付出,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了—— 终究是错付了。 翌日黎明,阳光洒满大漠。 我带着父亲前往念心寺。 古刹深沉,梵音阵阵。 主持领着我前往极乐地宫,一路上诵经声不绝于耳。 “施主莫忧,今日有位中原圣僧来到我寺讲解佛经。” “听闻令尊之事竟主动提出为其超度往生。” 我心猛地一颤,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会是他吗? 进了地宫,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父亲的棺木前。 金色袈裟披在他身上,尽显深沉和庄严之感。 “无尘圣僧。”主持手捏佛珠,对他行单手礼。 看着他如莲花般静谧而又澄澈的容貌,我鼻头骤然一酸,压抑于心的酸楚涌上心头。 我跪在棺木前的软垫上,眼泪无声簌簌落下。。 檀央捻着佛珠的手双手合十,低声念着往生咒。 正午的阳光和地宫中的金光交织,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檀央仿佛神明般降临,将我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全都抚平。 长明灯亮起,又燃烬。 法事完毕后,檀央拿起佛像前的净水瓶,指尖微点,俯身往我额间抹去。 冷冽的圣水和温热的指尖一触即离。 “缘聚缘散,终会再遇。”檀央的声音有些空灵,“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我哽咽着,淌落的泪水浸湿了衣裳。 檀央将圣水洒在我的身上,嗓音带着平定人心的低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霎那间,我的心不再喧嚣,头颅中跃动的狂躁也消失殆尽。 只有如水般的心安,如水般静静流淌。 …… 炽热的火焰燃起,映红了我的白衣。 在梵音阵阵中,父亲化为了一捧黄土白沙。 我接过骨灰,踩着漫天风沙来到了寺庙外的西南方。 西南方,是家的方向。 风顺从的往西南吹着,我一把把撒着骨灰,低声呢喃。 “父亲,安息吧,从今往后,有您护着这方净土,愿能得偿所愿。” “但也别忘了回家看看,宴家其他人和阿娘,都在宗祠等着您。” “孩儿也会继承您的衣钵,守好大夏朝的每一寸国土。” 风将我的声音撞得破碎。 黄沙阵阵卷起,仿佛在拥抱父亲的身体。 骨灰洒净后,一直往西南吹拂的风骤然转向,和我撞个满怀,像是替父亲拥抱了我一般。 我心头一颤,眼眶瞬间滚烫。 我蹲下身,想要捧起一抔黄沙代替酒,以慰藉父亲的在天亡灵。 刚刚捧好,手背倏地传来一阵刺痛。 我定睛一看,手背乌黑发紫,有个明显的出血点。 这时,一只黝黑的毒蝎从黄沙中爬出,又隐没在了远处的沙丘中。 我顿觉头晕目眩,跌坐到了沙石之中,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慌乱之中,我拿起沉香手串上的骨哨,病急乱投医般吹了起来。 檀央会来吗? 我正忐忑着,一阵风吹过,远方传来阵阵铃铛声。 一声一声,我的心也跳得愈发快了起来。 不过须臾,檀央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檀央看着我手背上的乌黑,立马蹲了下来。 他撕下身上的衣袍,绑在了我受伤处的小臂上方。 “忍着点。” 檀央话音落下,随即利落拔出毒刺。 我正觉一阵刺痛,却倏地发现他俯身而下。 温热的唇直接贴上我的伤口,用力吮吸着毒血再吐出。 “你……”我诧异而又无措。 檀央却一直重复着,直到我伤口里的血变得鲜红。 他抬起头,唇上的血,在如水的月色下显得有几分妖异。 他拿出身上携带的药丸塞了一粒到我嘴中,自己也服下了一颗。 “此药可抑制毒性,刚刚多有得罪。”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多谢……” 我看着他,心跳有些失常。 这是他第三次救我。 我刚想起身,却发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檀央站起来,将我一把抱起。 “冒犯了。” 他暗哑说着,抱着我快步往寺庙走去。 倚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健硕有力的心跳,我只觉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世间万物寂静,唯有我和他的心跳此起彼伏。 念心寺禅房。 檀央将我放在榻上,抬手诊脉。 他的面色倏地一变,那双清澈如水的琥珀色眸子中闪过一抹凝重。 “你身上有旧毒,和蝎毒混合相融,整个边疆无药可解。” 我呼吸一滞,神色错愕:“旧毒?” 我这些年甚少生病,也没吃过几幅药,怎么会中毒? 檀央打量了一番我,随即将视线定格在我腰间的玉佩上。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其用力一扯,摔到了地上。 叮当—— 玉佩碎,散落一地暗紫干花。 檀央用指腹一番摩挲后,蹙紧了眉心。 “这是五毒之王——鸢草。” 鸢草是带有致命毒素的花,长久伴身会导致人七窍流血,心衰而亡。 “这玉佩,是谁送你的?”檀央看着我。 我脸色煞白,眸底有痛色涌现。 那玉佩……是梁砚珩六年前送我的定情信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