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沈寂言缓缓回头,双目猩红如鬼厉般盯着温玉,第一次对她没了好脸色。 “温玉,你最好别让我查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当真有你的手笔。” 沈寂言的手段,温玉是知道的,一见此况,竟脸色一变直接晕倒了过去。 “此事尚无定论,你怎能对温玉如此态度!” 卫苍梧赶忙将她抱住,也有些急色冷斥了一句,随即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温玉只好先行一步离开。 沈寂言漠然无视了卫苍梧的话,只伏跪在悬崖边紧紧望着苏映鱼坠下的位置,声音冷冽如刀。 “给我下去找,无论如何,死要见尸……” 第12章 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沈寂言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苏映鱼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沈寂言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苏映鱼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映鱼……你理理我,好不好?” 沈寂言俯在苏映鱼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他俯首贴近苏映鱼的唇边,期待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他感受到的只有苏映鱼已经冰凉的体温。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自负和漠然,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苏映鱼……” 沈寂言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他恍然间想起,从前苏映鱼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寂言,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沈寂言总会笑着点点她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沈寂言很久。 而他留给苏映鱼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映鱼,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2 谢言踏进裴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他径直走进院中,沈寂言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犹自抱着苏映鱼,仿佛陷入了疯魔。 他忍无可忍地提起沈寂言的衣襟,目光下意识避开了苏映鱼:“沈寂言,映鱼已经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谢言冷声道,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割在沈寂言心口,他不再看沈寂言,朝苏映鱼伸出了手。 “我真后悔把她留在你身边,我要带映鱼走。” 沈寂言却一把抓住了谢言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断。 “她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带走她!” 谢言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沈寂言,你觉得自己说这话配吗?你觉得映鱼还想再做你的妻子,待在你身边吗?” “自你成亲那日抛下她开始,你就已经不配了。” 沈寂言愣了片刻松开了手,蓦地笑了,冷声反问:“难道你就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 谢言大脑空白了许久,似乎是一瞬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半晌扬颈大笑起来,也已是状似癫狂。 “是,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都没有,是我们逼死了映鱼,我们都有罪……” “明日,我自会离开汴京,去赎我的罪,而你沈寂言,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低声嘶吼着,沈寂言却笑得更深。 “是,我一定会不得好死,但想要把映鱼从我身边带走,绝无可能。” 谢言哑然,在沈寂言面前,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带她走,他再一次痛恨着自己的软弱。 苏映鱼死了,他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念想,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苏映鱼。 这之后,哪怕昼夜更替,沈寂言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抱着苏映鱼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脑海中回忆的全是过往去苏映鱼的一点一滴。 曾经的汴京下过一场连绵大雪,苏映鱼看着片片雪花出神,他担心苏映鱼会忆起幼时不好的经历,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不是会困于过往的人,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我的命运已经因你而改写了。” 明媚的笑容如初阳霁雪,落在他眼里却只剩心疼。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苏映鱼主动岔开了话题,看着落在他发上的白雪,笑弯了眼。 “裴郎,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共白头了?” 然而到头来,苏映鱼被他拉出了一个火坑,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他们也并没有能够共白头。 一旁的婢女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战战兢兢地劝他。 “大人,还是让夫人,早日入土为安吧……” 第13章 “不,她没有死,她只是累了,想睡一觉,你们谁都不许打扰她!” 沈寂言抱着苏映鱼尸身的手紧了紧,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泛着乌青。 全然看不出一点往日清俊的神采。 谢言离开前说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那天他就已派人查过,从无人确切看到过苏映鱼对温玉下手,全然是温玉的一面之词。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当中的破绽和拙劣伎俩。 那个年少时笑着唤他“裴哥哥”的温玉早已不似当年良善。 为何当初的他却困在其中看不透呢? 有温氏在,无论她撒下怎样的弥天大谎都会有人替她兜底,而苏映鱼却没有,她即便无辜也百口莫辩。 婢女吓得跪倒在地,却也为他难过,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夫人她不会希望看到大人如此的!” 沈寂言怔愣在原地,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很多次,苏映鱼都爱站在裴府的回廊下注视着沈寂言,无数次将他的身影描摹进一张张画卷中。 苏映鱼不爱女红不善厨艺,却画得一手好丹青,每一笔都充斥着其无尽的爱意与眷恋。 他也曾问过她:“映鱼有如此技艺,却从来只画我一人,不会觉得枯燥浪费吗?” 苏映鱼却停下笔来,唇角倏尔一弯。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画多少张都不够。” 如此想来,他如此颓废的模样苏映鱼应当是不喜看到的。3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寂言一直紧绷的身躯才终于松懈了下来,看着两股战战的婢女轻声道。 “烧点热水来,为夫人收拾一下,映鱼她喜欢干净。” 沈寂言秘不发丧,命人打造了一具冰棺安放苏映鱼的尸身,却始终不肯下葬。 短短几日,沈寂言一头青丝就多出了许多刺目的银白。 他一步步走近冰棺,脸色苍白如纸,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冰棺中的人。 “映鱼,你是不是恨极了我,才会死也不要留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沈寂言神色倏然一滞,扶住冰棺的边沿捂唇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溢出,滴答在地上。 “首辅大人!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沈寂言缓缓拿开手掌,看着指间斑驳的血迹轻笑出声。 “映鱼,拜托你,等一等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疲惫终于侵袭涌上,沈寂言的身形一晃,重重栽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幕深沉,却听见远远传来的争执不休声。 “卫将军,这是裴府,就算你是英武大将军也不能硬闯啊!” “让开!让沈寂言出来见我!” 卫苍梧暴怒的声音即便远隔几道门也清晰地传进了沈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