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可啊!”小翠跪到盛文修脚下。
“已经是初秋,少奶奶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看着他冷峻的面容,韩皎月忍不住开口。 “你就如此不信我?” 多年的情谊,他总该知道她的为人。 盛文修眼神泛冷:“这不就是你这种后宅女人惯用的伎俩!” 他一脚将小翠踢开,看了眼周围的人:“还不动手?” 一行人将韩皎月五花大绑,丢在池塘中央吊着。 水没过她的脖子,只露出一个头。 她竟觉得悲哀,曾经也算是琴瑟和鸣的夫妻。 到如今,怎变得和仇人一般。 只因她裹了小脚,穿着旧时代的衣服,便罪不容诛? “今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 盛文修说完,就带着所有人离开。 姜叙芸躲在他的怀里,朝韩皎月露出一个笑。 虽是初秋,池塘幽深的水已有凉意。 套在脖子上的绳子也让人喘不过气,脚下也传来痛意。 肚子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让韩皎月脸色发白。 她身体冷得发颤,却有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湖面逐渐染上红色,眼泪也跟着滚落…… 韩皎月大喊:“来人!快来人!” 可无人应答,只有她空荡的声音。 望着平静的湖水,她的心也沉到湖底。 而后蔓延成一种悲哀,这便是旧式女子的命。 夫说你是错,你便错了。 三个时辰后。 “你知错了吗?”盛文修回来看她。 看着池子里晕出大片的红色,他却怔在原地。 他神色惶恐地大喊:“快!快将少奶奶拉上来!” 他似乎不再嫌弃韩皎月,焦急地将她抱回房中。 大夫来了一轮又一轮,血水换出几盆才净。 大夫说:“孩子月份小,留不住,而且你泡水太久,害了身体,以后再难有孕。” 韩皎月别过脸,只当是孩子与她无缘。 盛文修的脸色却变了又变,看向她:“你既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 他带着斥责,似是她害死了这孩子。 韩皎月面无表情,心却痛得不能呼吸。 那也是她的孩子…… “这不也是你一手促成的?” 看着她的样子,盛文修突然又柔和了语气。 “无碍,以后我们会再有的。” 话落,姜叙芸房中的丫鬟却突然跑来。 “少爷,姨太太肚子痛的厉害,您快去看看!” 盛文修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处,他顿住说:“我担心小芸的身体,去看看。”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 人走远后,小翠关上门,替韩皎月打抱不平。 “明明就没事,就是想找个由头把少爷叫走。” 韩皎月没说话,眼泪从眼角滑落。 哭她失去的孩子,哭她失去的丈夫。 姜叙芸学了新思想,为什么反倒要为难她这旧时代的女子? 盛文修还留过洋,可为什么他反倒还不如从前? 他们都学了新思想,却将她陷害,让她吊在水里 小翠怕韩皎月难过,又安慰:“少爷迟早会知道您的好的。” 韩皎月听到这话只是苦笑,没再说什么。 此后一连数日,盛文修都再没来过。 小翠时不时替韩皎月抱怨:“少爷真是被姨太太给勾了魂!” 可她却觉得无所谓。 这样她才有机会去找裴承安学习。 他不仅教她洋文,还教她新思想。 和她讲东北的战事,讲国家危难,讲民族大义。 也因为他,韩皎月让小翠给她偷偷定了报刊。 再见盛文修时,他言辞恳切地看着我。 “此前是我的错,我可以教你洋文。” 韩皎月看了他一眼,拒绝:“我这般迂腐陈旧之人,大抵是学不会的。” 似是没料到她会拒绝,盛文修脸色一沉。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韩皎月说:“谢谢夫君的好意,大可不必。” 盛文修脸色倏地一变:“你果然和小芸说的一样,不思进取!” 说完他摔门离去。 慢慢姜叙芸的肚子大了,盛文修来找韩皎月的次数更少。 没了他打扰,她每晚去裴承安的府上学习。 夜色渐浓,打更敲了四次。 韩皎月准备从裴府离开。 裴承安忽然说:“你基础很牢,以后便要靠自己勤学了。” 韩皎月扭头看他:“你要走?” “嗯,去东北。”他眼里带着一股坚毅。 “你想办学堂,可以去寻西城中央医院的许凛音。” “她是我的表妹,和你有一样的想法,我已同她说过你。” 韩皎月心里一惊,东北很快就会沦陷,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但她知道他的想法和抱负,说不出阻拦的话。 只说:“注意平安。” 他没说话,脸在阴影下看不清情绪。 “那便祝先生顺利。”说完韩皎月便离去。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小雨,韩皎月回头看他。 裴承安站在门口,灯光昏暗,他脸上带着笑,一种从容的笑。 她却感觉,这像是他们的最后一场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