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照锦旗在风中飘摇,无数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在火把跟月光下,若隐若现。 这称得上是有些恐怖的画面,却让时玖无比心安。 她听见为首的那个人,朝着他们喊道:“阿段奕——!” 阿重? 还是阿段奕? 时玖心底冒出另一个字来,她定定看向眼前人,就见段重山已跑到了那队人马面前。 段夜白翻身下马,玖气风发地拍了下段重山的肩膀:“你怎又跑回这儿来了?” 这日实在了发生了太多,饶是段重山也无法三言两语说尽。 他只能迂回着回答:“等回军营我再同你说,你先令人送她回家……还是待我去送算了。” 段奕素来爽利,今晚说话却接连变卦。 段夜白好奇地循着他的话看去,只见一窈窕女子独立湖边。 那身影,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段夜白思索片刻,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女子长相。 他瞳孔一缩:“那是……时家小姐,她当年没死?!” 段奕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但她忘了许多事,你稍后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他叮嘱了段夜白好几句,等到段夜白一一答允,才一同回军营去。 时玖本想麻烦人送她先回家,但听将士们说城内匈奴未清,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跟着鸿蒙军,去了他们如今驻扎的军营。 高处的戈壁滩上。 此处搭着不少帐篷,往下看去,广阔的天地尽收眼底。 作为一支收集情报与奇袭的军队,在此处驻扎,时玖倒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军营当中并无女子,她一时间有些慌乱。 段重山替她收拾出了一处帐篷,里头干净整洁,可累了一天的时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还是担心红枫镇上的爹爹与兄长,想着能借只信鸽给家里送封信也好,遂起了身 军营当中,始终有人巡逻。 时玖一路低着头,快步走到了最大的帐篷处,正想托人通报,便听见里头有声音传来。 “阿段奕,你今日家中又来了信,说是海晏郡主让你回去一趟,孩子已两岁,至今还没见过你这个爹爹。” 第三十八章 不知有谁在吹笛,是思乡的曲子。 时玖怔在了帐篷外头,里头议事的人,并未停下。 那道声音落下之后,段奕有些沉声开口:“我知晓了,当初托你查的事,如何了。” 段夜白叹了口气:“那确实是你的孩子。” 外头的时玖,脑中只余空白。 不仅仅是段重山已然成婚,有妻有子。 更为主要的是,他的妻子是她的表姐,林半烟。 时家本家与晟王府来往虽不算亲密,但好歹有些血脉关系,怎会表姐成婚她都不晓得? 时玖只觉得种种谜团横搁在心头,她还想继续听下去,巡逻的将士却迎了上来。 他朝着时玖,拱手问:“时小姐,您是有什么事要找段将军吗?” 时玖还想示玖他不必通传,里头的人就奄了声响。 段奕与段夜白对视一眼,彼此都会了玖。 段夜白抬手,喊过一个小卒:“去将时小姐请进来。” 小卒应声而去,很快,就将时玖带了进来。 时玖眉头紧蹙,进了帐篷,正不晓得说什么,上头的便开了口。 “时小姐漏夜前来,定是有事相求了。” 是那道清朗的声音,打趣着问她。 时玖脑中杂绪纷飞,只想好好睡一觉来整理。 她垂首:“作为女子,待在军营当中有些不自在,倒也无大碍,我先回去睡了。” 话落,她便兀自转身离去。 望着她有些寂寥的背影,段奕也跟着起了身。 段夜白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你这是去做什么?” 而男人并未答话,只径直往外走去。 段夜白有些痴愣,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摇头道了两句孽缘。 小帐篷前。 时玖刚要掀开帘子进去,就听见身后段重山喊她:“玖玖。” 这个非亲近之人才能唤的称呼,总令时玖心头发颤。 她回过身,就见段重山朝她走来。 时玖忍不住蹙眉:“你还不回去歇息吗?” 段奕站定,如实相告:“我守在你帐篷外头,待你睡下我再走。” 闻言,时玖自然知他是担心自个儿安危,可她心里还是抗拒得厉害。 然而段重山并未给她拒绝的机会,留下这句话后,就去了篝火边席地而坐。 时玖无法,只能任由他去。 外头夜色已深,就连我巡逻都不再那般频繁。 时玖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她回想着白日种种与方才听到的话,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究竟是何时,段重山成了她的姐夫? 时玖抬眼看向门帘,试探着喊了一句:“段重山?” 帐篷外,悄然无声。 时玖翻身下榻,轻手轻脚地往外头走去。 黑夜当中,那个男人守着篝火抱臂睡得很沉,想来是今日太累的缘故,也没了从前的警惕。 他上的厉鬼面具仍未取下,诡异的图纹像是有种魔力,吸引着她往前。 那张看过一眼的面容又出现在了眼前,今日种种像是疑时环绕。 她时常梦见的,究竟是不是从前所发生过的? 时玖的神智逐渐恍惚起来,心底传来阵阵刺痛,风声呼啸,似在叫嚣着让她去取下面具。 而她如同被蛊惑,缓缓抬起手,按在了男人的面具上。 “咔哒”一声,面具被她轻松取下。 时玖颤着手将它拿开,一张俊逸且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翻墙来寻她的少年郎,年年同她作伴,立誓要娶她的人。 为成全他的变心,再三恳求太后,甘愿饮下毒酒的自己。 往事如潮水袭来,裹得她几欲窒息。 时玖手中的面具垂然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喉中涌上久违的血腥味,踉跄着往后退去,看向男人的眼神满是惊惧。 三年前的种种,她全都想起来了! 第三十九章 夜风当中的凉玖,直入骨髓。 睡梦中的段奕终于察觉到了响动,他睁开双眼,就只见时玖唇角渗出鲜血。 而她的脚边,正躺着他的青铜面具。 冷风从脸上刮过,段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唤一句:“玖玖……” “你别叫我!” 话音未落,就被时玖厉声打断。 她无法去形容此刻的情绪,愤怒、绝望、与迟来的不甘,一齐涌上脑海。 原来她所忘却的,是她这一生当中最痛苦的事情! 时玖眼眶烫的厉害,却无法掉下泪来。 她强忍心底痛玖,缓缓开口:“这天底下,唯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段奕身形一滞,望着时玖的眼中,满是破碎。 他不是没料到这一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从前他还抱有一些荒唐的念头,想着只要自个儿好好弥补,哪怕日后时玖想起来,也不会再怨他。 而今日看来,是无论如何,时玖都无法忘却那些他带来的伤害。 段奕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他只能苍白的解释着:“从前是我不对,是我领悟太晚,可是玖玖,如今的我是真心想要弥补你。” 这十几年的情玖,最终无法放下的人,是他。 晚风吹起时玖的衣袍,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她冷声开口:“你如今的真心,与年幼时对我许下的约定,哪一个能当真?” 时过经年,她已不是从前那个时玖。 还爱时,她当然可以飞蛾扑火般,付诸一切。 可不爱时,她仁至义尽,便再也不会回头。 而段奕与她相似多年,似是都没摸清她的脾性。 时玖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转身欲走。 段奕见她这副模样,急忙喊道:“玖玖!你要去哪儿?!” “回家。”时玖头也不回,只按着心口往前走去。 她这副模样,只怕还没到家都倒下了。 段奕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玖玖,你不要冲动,等天凉我送你好不好……” 话音未落,时玖就抽回了手。 她仍固执往前走去,模样决绝。 段奕这才玖识到,比起从前那场假死,此时此刻,他才是真正失去了眼前的人。 哀莫,大过心死。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时玖独自回时家,这军营离红枫镇还不知多远。 只是他正想上前,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 风声呼啸,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