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不同外头,规矩自是森严。
可这规矩,放在裴晏清身上,就好似冰雪遇到了骄阳,一下融化。 按理说,任何人入宫,都得搜身。 可裴晏清径直往里走,却无一个人上前阻拦。 连带着盛汐初也是没有人过问。 盛汐初心道:若是带一把匕首进去,那刺杀岂不是容易极了?这般,真的合适吗? 裴晏清径直去了举办宫宴的迎贤殿。 迎贤殿地势开阔,三面环水,等到月上中天,凭栏赏月,天上水中,银盘皎皎,抬头低头都是月,意境便有了。 裴晏清到的时候,朝臣已经到了一大半。 多是坐在各自位置上等着,或是三三两两小声说话。 盛汐初紧跟着裴晏清,一直走到了最高位的下首处,裴晏清坐下,她便站在裴晏清身后。 她能感觉得到那些或是探寻,或是震惊,或是讥讽的目光。 盛汐初一个也没有回望。 直到陆云凤牵着陛下进殿,她才悄悄看了一眼。 几年过去,陆云凤身上也大变了模样。 从前的陆云凤,虽然也端庄大方,但没有这样的端庄大方,更没有现在这样的艳丽华贵。 不管是陆云凤头上的赤金凤冠,还是身上穿的锦绣凤袍,都衬得她雍容无双。 年轻的太后容貌姣好出众,就更让人挪不开目光。 而陛下今年六岁,虽然一脸严肃,但仍旧是腮帮子鼓鼓的,带着浓浓的孩子气,半点威严也无,反而有一种强装大人的紧绷感。 众人起身行礼。 母子二人也缓缓走到了正中高座上,安然坐下。 陛下被桌上花花绿绿的鲜果吸引,忍不住看了两眼,叫免礼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 陆云凤笑看群臣,威仪万千:“诸位爱卿免礼。今日只当是家宴,不必拘束。” 没人把这个话当真。 但众人纷纷应和。 裴晏清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不行礼,不恭维,可没人觉得异样。 随后宫宴便开始了。 负责奏乐的宫人开始演奏,歌姬舞姬们也纷纷一展才能。 宴会气氛便被带动了起来。 不少人起身举杯敬酒,陛下年幼,用奶替代,还要绷着小脸严肃回应。 好在并无什么差错。 盛汐初被这一幕分了心。 主要是想趁机看看,有没有熟人来。 倒不是觉得自尊心难堪,而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帮手。 裴晏清手指弹了弹金杯:“倒酒。” 盛汐初陡然回过神来,连忙去倒酒。 可到底手还是没那么听使唤,最后两滴酒洒在了桌面上。 裴晏清冷冷扫了盛汐初一眼:“这都不会?” 随后他将金杯内酒一饮而尽,又召来一个宫娥服侍。 那宫娥跪在地上,替裴晏清倒酒,不仅尊敬卑微,还一滴都没有洒出。 按说这种情况,盛汐初该脸上火辣辣的,毕竟也算当众出丑。 可盛汐初只是低声认错:“奴婢会好好学。” 陆云凤忽然出声:“靖王,你身后这婢女,哀家看着竟是有些眼熟。可是在何处见过?” 裴晏清面色平静:“见过。此乃盛汐初,孟相之女。” 人人其实都看出了盛汐初的身份,可这会儿被裴晏清光明正大点破,还是忍不住惊讶:还真是啊。 陆云凤神色也露出几分复杂,随后却笑问:“之前靖王说,要审问孟氏,将孟氏身上秘密问出,却不知,进度如何?而且哀家看孟氏如此模样,到不像是个阶下囚,反而更像是婢女。这是为何?” 她笑容晏晏:“难不成,王爷将她变成了自已的禁脔?” 这个词…… 大殿中忽然安静下来。窃窃私语的人都猛然停了下来。 陆云凤看着裴晏清。 盛汐初垂头敛目。 裴晏清饮尽杯中酒,抬头,面上带了几分玩味:“那么,太后这是为昔日故交抱不平,觉得本王太苛刻,还是觉得本王失了理智,竟如此优待一个囚犯?” 大殿上更尴尬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盛汐初总觉得,这奏乐的声音都要小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