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我记起来,是有这回事的。 定婚后的某天我去上香途中,遭逢山匪。 是宋瑾年赶在府衙官兵前,先一步救了我。 那日,宋瑾年驾马持弓而来的身姿,在我心口烙上印记,至今清晰。 两次搭救,才让我毅然决然认定了他。 从记忆中回神,我盯着那纸面上的话。 十七岁宋瑾年的焦急关切和二十七岁宋瑾年刚刚的责骂漠然,在我脑海交替浮现。 心一点点揪起来。 最终。 我压下心口痛楚,指尖冰凉,落笔:往西走。 那头宋瑾年的欣喜跃然纸上:多谢。 我闭上眼,泪水流淌下来。 我骗了他,骗他去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我不想再一次被他救,不想再爱上他。 纸上没有下文,看来十七岁的宋瑾年已经离开了。 就在这时。 外面婢女传来声音:“夫人,老夫人去了侧院。” 我一愣。 宋母向来不喜苏思晴,对侧院更是从不踏足,这次怎么会主动过去? 我擦擦眼角,将信纸收好,起身也赶去侧院。 进屋时,正好听见大夫朝宋瑾年拱手行礼—— “恭喜大人,侧夫人有喜了!” 我脚步顿住。 心陡然一抽,我竟有些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旁的宋母神色大喜:“这么说,我们宋府终于要有小少爷了!” 宋母一改往日态度,竟主动拉着苏思晴的手:“还是你肚子争气啊!思晴,以后你就安心养胎,可得好好保住我们宋家的长子!” 说话间,她有意无意的凉凉瞥了我一眼。 我就这么站在厅中,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宋瑾年却还不罢休,他冷眼看我,厉声斥责:“今日幸好思晴无恙,否则你害的可是两条命!” 尖锐刺耳。 所有人都目光鄙夷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 而我静静望着宋瑾年,神色麻木,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片刻,我垂眸低头:“夫君教训得是,我日后定会注意。” …… 夜晚。 我回到屋内。 不知何时,纸上有了回信。 十七岁的宋瑾年带着隐忍怒气的话:你骗我! 而此时。 新的记忆也钻入了我的脑海。 这次,宋瑾年没有提前来救我。 是我自己挣开绳索,推开劫匪,生生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身子撞到石头,撞到腿部满是血迹也顾不及。 我一瘸一拐拼命跑着。 跑到浑身是伤,才撞见迎面而来的府衙官兵,自救一命。 那尖锐的痛意仿若清晰传来。 我拧起眉头,心神一紧,连忙拉起裙摆,赫然看见原本光洁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疤! 眼眶在一瞬泛红,心里涌出激动。 这是我第一次真的改变了过去! 稳定心神,我抿唇,在纸上回:抱歉,我不太会识方位,好在她无恙,你可心安了。 大抵是还在气头上。 那头并未给我任何回复。 但我心里的想法却一点点坚定下来。 是不是只要将我和宋瑾年的孽缘从过去斩断,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这次,我决定从过去就推开宋瑾年。 我没再等纸面上的回应。 拿出手记,一点点开始重温过往,从中选出能改变的关键事件。 大致整理出来后已到深夜。 我收好手记和信纸。 回到寝榻,我照常准备独自入睡。 房门却突然被推开,宋瑾年高大身形踏入。 “今夜我在你这睡。” 第5章 一句话让我感到疑惑。 苏思晴才刚有喜,宋瑾年不好好陪着她,怎么会来我这里? 不等我开口问,宋瑾年便道:“思晴体贴,她怕你因她有喜而心里不悦,特地让我过来陪陪你。” 我心口一滞。 若是以前,我只怕是会被这话伤得心口刺痛。 而此刻,我却只是苦笑。 闭了闭眼,我平静开口:“其实她大可放心,我是正妻,无论她生不生孩子,我对她的态度都不会变,夫君也不必如此勉强。” 我自认为这话说的没什么错处。 可宋瑾年却眉头一皱:“你是在抱怨我冷落你?” 不等我答话,他便嗤笑道:“你若有思晴一分贤良,我也多敬你一分。” 语罢他转身就走。 我呆在原地,半响,扯出一抹凄凉的笑。 我不懂宋瑾年的意思。 这些年,我还不够贤惠? 这日过后。 我许久没见到过宋瑾年。 整个府上独属侧院最为热闹,而我这正院最为寂寥。 我却前所未有的心安。 我整日拿着信纸,等着和十七岁的宋瑾年对话。 那边的宋瑾年大概终究少年心性,渐渐与我对话多了起来。 ——今日书院蹴鞠比试,我方连胜。 ——听闻沈思蕴最近伤势好转,我叫人送了些滋补药,望她能早日痊愈。 ——昨日在街上见到一枚素簪,总觉得跟沈思蕴甚是相配,便买下赠去,也不知她可否喜欢。 …… 我看着,脑海也时不时涌现新的记忆出来,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直到这日,那头的宋瑾年跟我说:明日去陈府赴宴,不知能否见她一面。 看到这一句。 我愣了一会儿才记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在定婚后见到宋瑾年。 在宴上,宋瑾年和苏思晴吟诗作画,被众人夸赞。 那也是我第一次尝到伤心滋味。 我心里揣度着,这件事无需改变,照旧就好。 也许年少的自己看到那一幕,就能少喜欢宋瑾年一点。 思索片刻,我写下:沈思蕴心悦有才情之人,若有人相邀,你定要答应展露文采。 这句话,十七岁的宋瑾年并没回。 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可没想到。 这晚,我的脑海却又一次出现了新记忆。 十五岁的我踏入陈府时,宋瑾年主动来到我面前。 他看我的眼神透着愧疚:“那日有人哄骗我,没能寻到你,抱歉。” 然后,十七岁的宋瑾年对我嘘寒问暖,关心至极。 整个宴席,宋瑾年始终与我待在一处。 就连他的恩师提议让他和苏思晴吟诗作画时,他也直接拒绝。 “我已与沈思蕴定亲,不该再跟其他女子吟诗作画,恐惹争议。” 他语气温和,却一字一句稳稳击中了我的心。 咚咚几声。 我仿若能感受到当时自己的心跳声。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独有的偏爱。 记起这些。 我的眼眶却泛起酸涩来。 我忍不住在纸面上问:你为什么要为了沈思蕴拒绝苏思晴? 那头的宋瑾年没有立刻回应。 我就这么等着。 从傍晚等到天黑,那上头才终于有了回应。 回应的话轻飘飘又理所应当:她是我将来的妻子,我护她天经地义。 脑袋嗡嗡作响。 我的心抑制不住狂跳。 可记起二十七岁宋瑾年的所作所为,我的心又渐渐平静,涌上无尽的苦涩。 我僵硬写道:可你心悦之人,是苏思晴。 这话一出。 墨迹尚未干,十七岁的宋瑾年就直接写了回应:你又胡言乱语!我从未喜欢过苏思晴! 第6章 我盯着宋瑾年的否认。 忽明忽暗的烛火,照出我脸上的震惊和苦涩。 我突然记起两年前宋瑾年娶苏思晴时的喜色飞扬。 向来不善言辞的他,那日却能当众对着宾客宣告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