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显得有些不自然,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数年,身上多得是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已经很淡了,但有些曾经深可见骨的伤却是要烙下一生的疤痕。 这样想着,余光正见陆沉的双眸正盯着伤处不说话,手上动作依旧轻缓。 他用绢帛擦掉因伤口迸裂渗出的血迹,直到上药时才轻声说了句。 “可能会有点疼。” 我极力避开陆沉的目光,良久才道:“臣的伤处……不好看。” 陆沉沉默着用细布缠好伤口,半晌在我肩头轻轻落下一吻。 “这是你为大燕受的伤。” 他就这样把我圈在怀中:“这些年,辛苦你了。” 一句轻轻的话语却蓦然让我红了眼眶。 三年前父兄相继战死,我第一次独挑大梁,在战场上舍命拼杀挣得一身军功,才没辱没了叶家英魂。 我身后背的是整个大燕的黎民百姓,人人都只道我战无不胜,骁勇无匹,却少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辛苦。 就好像这么多年走来的苦苦支撑,如今终于有了可以依托之处。 “别哭。” 陆沉伸手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我这才发觉眼泪已不自觉夺眶而出。 第25章 似觉丢脸,我忙用手胡乱擦了一把,再一抬头,除了眼眶仍红,已经看不出流过泪了。 “以后不会了,你的身后有朕。” 闻言我却不禁一顿,回想起前世他也曾说我的身后有他,我大可以放心施展拳脚抱负。 但我等来的,却是被褫夺兵权,软禁在府,从此远离朝堂。 就连出征讨伐南羌的机会,也几乎还是母亲用命换来的。 我已经不敢再将将军府和自己寄托在这缥缈不定的爱意上了。 “岚心,你不信朕?” 我沉默得太久,都有些出神了,听见陆沉冷寒的声音。 我骤然回神,心下一颤,从陆沉怀抱中脱离。 “天色不早,臣该回府了。” 我从未在陆沉面前如此失过态,说罢便有些慌乱的告退离开。 陆沉也不曾出言,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走出几步远我不禁回头瞥去。 那道玄色的身影仍伫立原地,灰暗灯影下,尤为孤寂。 我狠下心收回视线,再不敢回头。 刚一回府便看到老管家略有忧虑的神色,心下一紧,疑惑问道:“怎么了吗?” “将军为大燕出生入死,立下如此功劳,外面竟还有人传……传……” 老管家没再说下去,我却听明白了,前世亦是如此。 “传我手握重兵,是意欲谋反?” “将军怎么知道的?” 老管家脸上立即闪过莫大的惊惶,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 “将军不要在意他们,这都是无稽之谈。” “我若是什么都在意,早就累垮了,还怎么做这镇国将军?” 毕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管家,见他如此担忧不免要安慰一番劝他放心。 “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我会想办法的,您别担心。” “只是这些事,也不要让我母亲知晓,我不想让她为我多费心神。” 陆沉虽然如今对我不似前世那般凉薄,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我避无可避。 但至少,我得护住将军府,决不可再让前世之事重演。 我绝无法再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 紫极殿。 早朝之上群臣叩拜,陆沉身着明黄龙袍正坐在龙椅上,矜傲威严。 “陛下,如今南羌之战大胜,叶将军也是时候交还兵符了。” 出乎意料的,这次出言的却是丞相柳元化。 “如今天下安定,叶将军身为女子,还是该卸甲归田,相夫教子为重。” “叶将军如今身在京都,难道还要紧握兵符不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皆指向我。 只是这一次,我已经没有了想与他们争辩的欲望。 我顶着陆沉愈发阴沉的脸色,单膝点地将兵符双手奉上。 见我如此顺从便交出了兵符,方才还咄咄相逼的众人也有些哑然。 “臣如今凯旋,理当将兵符交还陛下。” 余光瞥去,陆沉的阴沉的脸上仿佛笼上一层寒霜,望向我的眸中却透着一种莫名的忧愁。 我不由一愣。这不是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这一次,不用他再出言相逼,我主动交出。 重活一世,我不愿再被陆沉所忌惮而离心,交出兵符也正如他所愿。 陆沉冰冷的视线在我头顶驻足,久到我双手托举的动作都有些轻颤,陆沉才一字一句咬牙开口。 “如此,甚好。” 第26章 宫人闻言才终于从我手中接走兵符呈给陆沉。 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一世,我没有被软禁在府,也没有远离朝堂。 陆沉那双好看的剑眉却始终没有舒展。 散朝后,陆沉身边的大太监范驰海却拦住了我。 “叶将军留步,陛下御书房有事与您相商。” 我眉心一跳,等到了御书房,陆沉却挥退左右,开门见山。 “岚心,你不信任朕会护着你?” “臣信。” “那为何今日朝堂之上,你一句不辩便将这兵符交了出来,朕想为你回护都不能。” 我怔在原地,前世我曾奢望地看向过陆沉,但得来的是他的沉默,他的默许。 今生我放弃这个可笑的想法,而陆沉却意欲为我回护。 良久,他叹了口气:“罢了,你先去母后宫中问个安,今日留下来一同用个午膳。” 我点点头,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这话题。 永宁宫内。 陆沉来时,宫人正忙着布菜。 太后见了他,立时喜笑颜开,忙拉着陆沉坐下。 太后为陆沉夹了一箸菜,眼角带笑。 “哀家人老了,你又总忙,哀家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哦?” 太后旁敲侧击的探问不轻不重的敲在我心里。 我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却提不起一点食欲。 陆沉手下一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我:“儿臣正当年,母后何必着急。” 啪。 一声轻响,太后将筷子磕在桌上,气氛一时凝结。 “你倒是不急,就是可怜了柳氏,你近日也没去看看她?” 太后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我,才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慎失了孩子忧伤郁结,你有空不妨多去看看她,莫要让外人以为我皇家薄幸。” 陆沉这才拧眉露出了些许不悦,但到底没有拂了太后的面子。 “朕知道了。” 太后也看出了陆沉的心情不虞不再谈及,一顿午膳过后,竟是有些不欢而散。 一月过后,太后在玉津殿摆下寿宴邀群臣同庆。 帖子送来时宫人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陛下还说了,无论如何,请将军务必前去。” 我接过帖子的手顿时一滞。 如此一来,我就是想称病不去也不行了。 上次见太后,她话中对柳枝安的喜爱溢于言表,而前世,也是在太后寿宴过后的御花园,真正意识到了陆沉心中,从未真正将我视作伴侣。 我心下一叹,只得应下。 皇宫,玉津殿。 我本想向前世一般,寻一个角落的位置随意坐下,寿宴过后就走。 谁知宫人却拦下了我的脚步。 “将军,陛下吩咐让您在此入席。” 我打眼一看,那位置就近在御前,离陆沉最近。 而这一次,柳枝安却离得稍远了些,我便知道,这都是陆沉的意思。 我下意识望去,正好与陆沉投来的视线撞上。 一如前世,他在群臣之中一眼就能找到没入其中的我。 那双凌厉淡漠的双眸朝我一笑,点了点头。 我捏紧酒杯不自然的垂下头错开了目光。 众人推杯换盏,恭贺太后万寿无疆,临近尾声之时,太后看向柳枝安,笑吟吟地朝陆沉开口。 “哀家今日甚是高兴,唯有一事叫哀家放心不下……” 我闻言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我知道太后要说的事,无非是想立柳枝安为后。 “儿臣也正有一事要告知母后,兴许能解母后所忧。” 不料陆沉先止住了太后的话头,随即放下了筷子。 “儿臣想请母后懿旨,定岚心为后。” 第27章 此言一出,席间霎时静了片刻。 一向沉稳不惊的丞相面带愠色,重重放下酒杯朝我冷哼一声,以不胜酒力之故告退了。 柳枝安本就憔悴的脸色骤然一白,视线死死盯住了陆沉不放,眼底是一闪而逝的阴毒。 太后闻言也沉下脸来:“叶岚心如今在前朝任有官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