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尘埃落定。 盛修瑾颁布的第一条诏令便是——以皇后之礼厚葬孟衍凰。 此诏令出来时,有朝臣提出异议。 “陛下,孟衍凰乃前朝公主,如今您要以皇后之礼厚葬怕是不妥。” “何处不妥?”盛修瑾冷眸如箭,冷厉望过来,“若是没有衍凰以命换来的粮草,朕根本就不可能活到今天!” 话音落地。 朝堂再无声,直到一人站出来高声附和:“陛下英明!” “孟衍凰虽是前朝公主,可那日她被赐死时在殿中所言无不令人醍醐灌顶!她担得起如今这皇后大礼!” 此话一出,在场众臣沉寂许久,终究没了声音。 这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葬礼当天。 盛修瑾归来后,首次回了公主府。 踏入府内,满是空寂。 听那名侍女说,孟衍凰出发去开粮仓之前,就已经将全府遣散。 她是做好了死的准备的,不愿牵连公主府众人。 盛修瑾的心猝然一痛。 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仿佛一转眼就能看见孟衍凰在膳厅等着他用膳。 忍着那酸楚。 盛修瑾踏入了两人的房间。 屋内没有人打扫已经布满了灰尘,在桌上赫然用砚台压着一封什么。 盛修瑾心中咯噔一下,缓步走过去。 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和离书。第12章 盛修瑾颤抖着手将其拿起来。 上面洋洋洒洒是孟衍凰的笔迹: 今我与驸马盛修瑾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故以此书和离。 愿夫君相离之后,如愿求得心仪之人为妻,此生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衍凰亲笔。 和离书已盖了公主印,只要盛修瑾在落款处签下名,此和离书便能成立。 心口好似被石块重重压着,连喘口气都觉得闷痛难忍。 盛修瑾猩红着眼眸,望着那上面一字一句。 和离书不知何时从他手里飘落在地。 他瘫坐在椅上,笑意苦涩。 “可我心仪之人向来只有你一人罢了。” 若是早知她是真心,他怎会在临别之际对她说和离的话…… 原来他们之间,兜兜转转终究没能寻到正确的时机。 三日后。 孟衍凰以皇后之礼被厚葬,举国哀悼。 盛修瑾更是为其身着丧衣,亲手替她盖棺,送她入墓为安。 之后一段日子。 听说新皇除了处理国事,其余时间都在灵堂,与皇后的牌位孤坐一夜。2 所有人都以为新皇思念皇后成疾,病了。 曾有人劝盛修瑾另纳新妃皆被拒了。 这日,傍晚。 盛修瑾独坐于桌前,墙上挂着的是孟衍凰的画像。 他伸手一点点抚过画像上孟衍凰的模样,忽地笑了下:“公主,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娶你,并非是受旨。” 娶孟衍凰那次,也是他大胜而归。 当时所有人都已经在劝他反,他自己同样摇摆不定。 后来入宫受封,皇帝说要将公主赐给他。 这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要夺他兵权,盛修瑾自然也看得清楚,手下众将对他忠心耿耿,早不在乎那一张兵权,只要他出口,就算没有兵符,只要他一句话便能调动众军。 当时的盛修瑾不屑想拒绝,可在皇帝拿出孟衍凰的画像那一刻,他心口倏地漏跳半拍,鬼使神差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那时的皇帝还未昏庸至后来的境地,盛修瑾以为只要自己尽职尽责,或许还能将这国家拯救回来。 直到如今,孟衍凰以命告知他,他错了。 “衍凰,若我早些醒悟,你是不是就还能活着……” 盛修瑾对着画像扯出一抹苦笑。 门外忽地传来内侍的禀告。 “陛下!宫外有一孕妇,声称是陛下旧识要进宫见您!” 盛修瑾恍然片刻,才记起大抵是江落月。 他的眉头不觉蹙起来。 与此同时。 宫门外的江落月坐在马车上,神色满是得意。 身旁的丫鬟跟着趾高气昂:“你们睁大自己的狗眼好好认认,我们姑娘日后可是宫里的娘娘,还不快放行,这么大的日头让我们娘娘晒伤了,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你们可担得起责任吗!” 守宫门的侍卫面面相觑,脸色一时难看。 “姑娘见谅,宫门非陛下允许,不能擅开。” 听见这话,丫鬟眉眼尽是怒气:“都跟你说了,我们姑娘是将来的娘娘!保不准还能是皇后!你们这群不长眼的,日后莫要后悔!” 话音才落。 宫内踏步过来的内侍正好听见这话,语气尖锐厉呵:“哪儿来的婢女,好大的胆子!如今仍在先皇后的丧期,竟敢说如此荒唐之论!” 江落月向来会察言观色,一眼便认出来者大约是盛修瑾派来的。 她忙不迭拉了婢女一下,赔笑道:“我家婢女不会说话,一时妄言,还请公公莫要放在心上。” 内侍轻轻挥了下拂尘:“江姑娘确实是陛下旧识。” 听盛修瑾未否认自己的存在,江落月心下一喜。 “那劳烦公公带我去见陛下了。” 谁料,面前的内侍动也不动,冷眼睨她。 “可陛下未曾说要见你。”第13章 江落月自认盛修瑾定会见她。 一下听见这话,她脑子一懵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不肯见我?” 那内侍接着回答。 “江姑娘,陛下说了,您家于他有恩,他定然不会忘恩负义,只是江姑娘如今身怀六甲,入宫终究不妥,难免叫人误会。” 江落月神色一僵:“那是何意?” “陛下将江家旧宅赐回江姑娘,江家其他被分配流放的家属也会寻回,还请江姑娘日后好好在江家养胎,安心等待亲属归来。” 内侍淡淡告知盛修瑾的决定。 语毕,他示意侍卫关宫门。 厚重的宫门就这么在江落月的面前砰地关上,她身形一颤,眼底满是不甘。 离开之前,江落月回头看了一眼宫门。 总有一日她定会光明正大踏入这宫里,当盛修瑾的妃子! 御书房内。 内侍回来禀告:“陛下,已将江姑娘送走。” “好。” 盛修瑾没再多说什么。 自从那次自己出狱,江落月故意以病引他过去后,他便对她留了心眼。 那次。9 自己从狱中出来,本来是想回府见孟衍凰,可江落月却派人来说她病了。 孕中感染风寒实乃严重,于是他不得不过去。 可直到清晨,他无意中听见大夫和小厮的对话才知,江落月根本就没病! 只是当时他急着出征,江落月的这点小心机他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 若非今日她又故意挑这个时机过来,他都要忘了。 听着内侍说江落月婢女在宫门前的大放厥词,盛修瑾的眉头紧紧皱起。 “陛下,那江姑娘恐怕日后还要过来。”内侍低声道。 盛修瑾眸色深凝,长长叹了口气:“届时再说吧。” 眼下国事繁杂,剩余时间他思念孟衍凰已不足,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精力来管这些闲事。 只要江落月能安分些,看在过往恩情份上,他能许江家一世安宁。 他望着墙上孟衍凰的画像,忽笑了下:“衍凰,你是不是又要同我生气了?” 画像上的人只是笑着,自然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曾经因为江落月是恩公之女他处处照料的事,他和孟衍凰常常争吵。 过往他总认为孟衍凰不过是故意挑刺,也认为孟衍凰根本就不爱他,自然不可能吃醋,所以他从不解释过多。 如今他才懂,自己的反应有多伤她的心。 “是不是因为我太让你难过了,所以你才一次都……”盛修瑾眼圈红了,无奈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才一次都不肯来我梦中,让我见不到你。” 他的指尖一点点轻轻抚过画像。 竟就这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而这晚。 盛修瑾第一次梦见了孟衍凰。 梦里,他过了与如今截然不同的一世。 梦里的自己与孟衍凰度过了互相厌恶的三年,直到后来匈奴入侵,他被派去平定。 出征那日,梦里的孟衍凰来送别之时满脸都是不情愿,她在马车上高高在上,美艳眉间尽是别扭,她说:“盛修瑾,你最好是能活着归来,不然我可不会为你守寡,你要是战死了,我马上就让父皇将裴时钦赐给我做新驸马!” 分明是想让他好好活着的话,到了她嘴里说出来却那般不中听。 然而梦里,他却仍然觉得窃喜,他驾马至她身前,扬眉讽笑:“那公主可要失望了,臣一定会大胜归来,公主要嫁金科状元,等下辈子吧!” 两人就连道别也无一句好话。 可梦里的自己从未料到,那一面竟真的是他与孟衍凰的诀别。 梦里他遇到了今生同样的困境,直到最后,十万大军拼死一搏,体力不支战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