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待在马车上,想到她那一番伶俐尖锐的言论,心跳剧烈起来。 她瞧着是娇软软媚骨天成模样,实则内里确是个硬气的,由不得人把控。 且每回叫他心绪起伏翻转,自己今日实在未克制住对她动了气。 因着她一语道破与那些男子关系,好似任何人都比自己有资格有理由同她接触,她与那刘县令独子也是如今的状元郎是青梅竹马,自是情谊深重。 跟陈子固这反叛先生话里投机,他又不是没见过她笑脸盈盈对着陈修的模样,还说甚么就算真与他怎么样了也与自己无关! 叫他好生恼火,不管不顾的亲了她咄咄开口的娇软唇儿,定是会招她脑上好一阵。 想起她说自己无耻,陆林涧忍不住嘴角微弯,她对她自己倒是娇媚不自知,那番模样叫他见了心头更起坏意。 陆林涧平时傲然自视清高,现第一次觉出自己是有些无耻的,没脸没皮的迫她,吃她嘴儿。 以往从未有过的嫉妒感也袭来,先前叫墨书细查过她那话本子,她著书人那名叫微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她同陈修一同写话本子,可不就是二人双飞吗?燕子忠贞,莫非她真对陈修...? 他出身高门贵族,还是家中幺子,自小被重点培养。 陆老国公亲自教学,还有家中大兄和二兄的榜样在旁,渐养成他那七窍玲珑的心思,他惯会御下,擅长筹谋,处理起官事游刃有余,有这不同于这个年纪的老成。 自小见多了谄媚为权,趋炎附势之人,也见多了女子欲擒故纵,拉扯交缠的手段,偏她对他避之不及,未施一丝手段就叫他心神向往。 他回想第一次见她的情形,盈南临庙处朝灯节,灯火通明。 她艳丽红袄披着,一抹晴朗笑容在脸上,那青年将她拉到偏处,恰有一道灯火照在两人身上,那男子挨她极近,她襦裙的丝带甚至飘到那男子衫袍上。 那时他很快错开眼神,以为只是一平常男女两情相悦。只心里起了莫名情愫不自知,后又因着案件与她有了纠葛,知道了她是忠烈江家独女..... 马车停住在陆府门口,陆林涧下了马车进府,往星林居去,奴婢迎上来,道是陆老夫人叫他过去食膳。 陆林涧点点头,进了厅房,朝母亲行行礼,瞧见大哥陆越景和陈林韵也在,“大哥大嫂。” 陆越景见着幺弟和曦笑笑,“羽之来了,快坐下。” “这些时日忙什么呢?也就平时给母亲请安时才见你一眼,还是监狱处的饭菜更好吃?” 陆林涧也笑笑,“大哥说笑了。” 陆老夫人叹口气,“阿景说对了,你这幺弟心里只有官事官事!真是个凉薄性子。” 陆越景见母亲就要动气,忙护起短了,“母亲别这样说,羽之心系官事是好事啊!若真叫他跟那些外族子弟一般,只怕有的是要你操心的。” 陈林韵也在旁附和,“是啊,羽之哪里是凉薄性子,母亲忘了先前不小心染了风寒,大雪天羽之巴巴儿的骑马去宫里请太医过来,手生了好些冻疮。” 陆老夫人心被慰平,也笑起来,“你们这几张嘴啊!都为羽之说话,我只希望他早些成家我才安心!那王家大小姐就不错,偏他看不上。” 陆林涧忽的闷闷出声,“我已有心悦之人。”这话如一道惊雷吓了众人一跳。 第67章 叶障目 陆老夫人忙问道“哪家的姑娘?藏这般深,快告诉阿母!” 陆林涧不说话,陆越景在旁好奇催道,“你且告诉母亲吧,她好为你筹划。” “她...不知她对我有无情意,不必筹划。待事成再安排也不迟,既知我有意中人,母亲就不要再招纳人进星林居了。” 陆母气急,“那你好端端说出来叫人惦念着!到底哪家的姑娘?可是怕我不同意!?我不重门第,便是良民也可。” 陆林涧还是不言语,陈林韵瞧着蹊跷,“母亲别急啊,待羽之同那娘子成了自会告知的,这是好事一桩啊!咱们就安心等消息呢。” 陆林涧嗯了声,陆母终于不再追究,转聊些别的事。 待膳食过后,陆林涧和陆越景朝陆老夫人行礼后一同出了主母内宅,陈林韵留下来陪侍。 月光洒落庭院上,也洒在这两人肩上,陆越景已三十好几,却未须胡,面上还是好似二十岁郎君。 京都人常道陆家总出情种,陆老国公只一位正妻,未纳过妾室。长子陆越景与陈林韵也是如此,举案投眉多年,育有一儿一女。 二子陆渊沉在边塞虽久未归京,但上趟五年前回京带了位胡赛异域的娘子回来,这几年好似已在边塞成亲。 陆越景了解自己幺弟性情,定也是只一人相守足矣,打趣道“羽之,你不愿告诉母亲,告知我也行!大哥定会保密。” 却见自己幺弟未回答这个问题,“大哥,我有事想问。” 陆越景嗯哼一声,“问什么?” 陆林涧试探问道“大哥还记得十三年前的江家之事吗?” 陆越景没料到陆林涧话锋转的那么快,回道“自然记得,江凌兄...”面上伤痛色难遮掩住,叹了口气。 又问道“羽之,你问这干嘛?” 陆林涧道是不过无意间听人说起好奇而已,说罢看着陆越景反应, 陆越景摸摸自己下巴,“你那时是几岁...?九岁吧,那时你跟着渊沉去了边塞待了段时日,难怪你不知道。” “嗯,大哥可觉得这事有蹊跷?” 陆越景眸中疑惑,“蹊跷?我未想过,羽之,你许是监狱处待久了想的也多了。” 陆林涧也不掩饰了,拱手道“其实是先前官家叫我彻查此案,听闻大哥和王大人跟江凌将军生前是好友,所以我来问问有无细节可疑?” 陆越景听到原来是官家要查,瞬间自己这幺弟是试探自己呢,无奈开口,“羽之,那时我与王莼江凌还有官家的情谊是遍京都都知晓的,你有什么话且直说吧。” 陆林涧些许歉疚,“我不该疑心大哥,可现这案子情况扑朔迷离,大哥没想过江氏一族的死有问题吗?” 陆越景回想想到十三年前荥丰战败后王莼回来搬救兵,他浑身皆是大大小小的伤,狼狈跪地,将江凌死讯告知,还道是对不住江凌兄,要自请带兵去缴敌为他报仇雪恨。 战事赢败乃兵家常事,江凌虽擅武,但到底不敌那日的敌贼暗中偷袭,全军覆没...尸体也运回京都安葬,这样一看确实合情合理。 陆越景闪过一丝念头,“羽之,你是觉得...?” 陆林涧不置可否,又听自己大哥道“不可能,若江凌兄真是被害的,那背后之人的心机本事都得是上上乘,这人不可能是王莼,我们兄弟多年,王莼兄人品脾性我是了解的,便是你跟官家如此说官家怕也是万万不会不信的。” “你那时不在京都不懂那时的情形,先帝昏庸,南边飘摇不定,贼敌异族之势壮大,一个不小心朝廷便要覆灭,哪里会有自己人在这时谋害害朝廷武将呢?” 陆林涧反驳,“大哥是主谏官对这些兵事不熟悉很正常,贼敌之势是在江凌死后才壮大起来,开始联合西南那处造反。” 陆越景皱眉,还执着自己想法,“羽之,你且给我一个理由,他为何要这么做?我们几人自小在父亲的书塾受教,情谊深厚不输给亲兄弟,也无甚么利益纠葛。” “这就得问他本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哥往后还是留个心眼吧,勿要一叶障目。” “我来问也只是想知晓大兄...”停顿片刻后,又道“现觉大兄对许多事情都不知情。” 陆越景拍了拍他肩,接他停顿未说完的话“你是想知道我是否跟他参与其中。” “羽之,你查错方向了。” 陆林涧不再说话,他知道劝说陆越景无用,毕竟他们几人确实情谊深厚,可王家实在太可疑,那日琉璃巷遇刺王衍在最后冒出来救人也变的奇怪多了,还有被王皇后的举荐的章太医... “嗯,也许吧。”至少这次谈话知道了陆越景不知此事蹊跷,陆林涧心下莫名微微松口气。 陆越景接着转回开始的问题“这跟你心悦的娘子有关系吗?” 陆林涧到底不放心,还是瞒了下来,“待我以后再同大哥解释。”说罢快步往星林居回去。 陆越景瞧着他背影,“臭小子。” ...... 明月客栈内,丽娘惶惶一颗心还是难静下来,食过膳后在一楼厅房托腮发着呆想事情,桂芝在招呼客人。 陈修悠闲走过来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啧,想什么呢?回来就见你跟丢了魂似的!” 丽娘回神,低声回“没什么。” 陈修看出丽娘心绪不佳,也不说话烦扰她,自坐在边上写起字来。 丽娘忽然问道“先生跟陆叁公子熟吗?”她记得之前他只说过他们是一同考试的,未说过他们认识。 陈修写着字顿住,纳闷丽娘以往对桂芝对陆林涧的八卦往往避之不提的,现却突然提到他。 “不是很熟,只他之前帮过我一次。”将他那时考试衣服薄旧陆林涧使下人送来保暖衣物的旧事告知。 丽娘听了沉默片刻,声音不自觉带了些讥讽。“他还有这一面呢,我瞧他就是个无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