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媞的舅舅术后恢复比较好,在ICU观察了两天,就转到普通病房。
之后的一段日子,王芷琳和冯瀚得回单位上班,白天只有她舅妈一人照看,王昭霞也算是不辞辛苦每天过来送饭,有次碰到程清玙,还给程清玙带了份她做的虾三鲜饺子,结果程清玙还真收下道了谢。 晚上两人聊天时,程清玙说了这件事。 梁书媞有些愤愤道: “你可真是好口福,我妈平时最多给我包个肉饺子,还虾三鲜呢,哼。” “我是沾了你舅舅的光,你母亲对你舅舅真的很上心,让少吃红肉,她才做的虾饺吧。” “那你至少沾上了,我已经吃了好几天面了。” 她们这么些人,做饭的阿姨就只有一个,要真是吃饺子,那得包几百个饺子,还不把阿姨累趴下了。 他俩基本不视频,程清玙也不知道梁书媞最近是胖还是瘦了, “除了虾肉饺子,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奶茶蛋糕什么的。”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给她送过来? “你要来我这儿吗?” 梁书媞一时大意,把话问太满,忘了给对方留余地。 程清玙确实被问住了,刚来西宏医院的时候,就像是新人,排班做手术还客气一下,没给他弄太满。 现在熟悉了,那确实是当机器用了。 医院里还流传了一句话,“问医生什么时候能请假?住院的时候。” 梁书媞听那边没有马上回答,就知道自己越界了,只能赶忙给自己也是给对方找台阶, “呃,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当真,你还是忙你工作,医院一天事情多。” “对不起,我是想着让司机把这些东西给你送过来。” 理解理解,梁书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使劲点头。 “那我不客气了,我还想吃鸡爪卤味、蛋糕来一小块千层就行,奶茶我要杨枝甘露。” “就这么点?” “只是解解馋啦,平时我也吃很多饭了。” “好,我明天就让人帮忙买好,在你下工的时候,给你送到。” 临结束对话,梁书媞又想了想,厚着脸皮道: “不介意的话,能给我都带成两份吗?” 梁书媞想着自己和周楠楠住一起,吃独食有些不好,但考古队同事这么多,人人有份,又有些不合理,她也没必要借花献佛耍什么大款。 “当然没问题,你们考古队大概多少人,我让司机都准备上。” “不用不用,就两个人的量够了,就我跟我室友。” 程清玙没有硬加自己的意见,梁书媞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挂了电话后,梁书媞返回了驻地的铁皮房,坐下和其他人一样,继续忙手里的活,洗陶片,整理陶片,拼陶片。 虽说隔行如隔山,但简单的文物修复,她们干田野的,也是要会的。 日常总是说陶瓷陶瓷,先有陶后有瓷,早期生活用具是以陶器为主,直到公元25-220年东汉时期,才有瓷器烧制成功。 所以梁书媞日常的发掘过程中,主要还是以陶器出土为主。 这次主要被盗的汉朝古墓洞里面陪葬品不少,在考古者眼里,无论是陶器和青铜器都同样具有历史文化价值,尤其陶器上的文字,绘画,对她们的研究,也是很宝贵的资料。 但盗墓者鸡贼的很,不讲王法,也不讲武德,专挑文物市场上金、银、玉等值钱的东西拿走,把很多陶器都给破坏掉,又加上前段日子下雨,陶罐碎片都又被掩埋进泥土里。 临时搭建的铁皮房,风稍微一大,就刮的阵阵响。 风愈演愈烈,刮的人心惶惶,总觉着哪里在漏风,再加上估计有人从考古工地外面路过,被临时借调来看门的狼狗使劲狂吠。 它一叫,村子里其他狗也开始此起彼伏跟着喊,幸好不是月圆之夜,要不让人还以为会遇着狼人变身一样。 周楠楠挪了挪椅子到她跟前,压着声音道: “姐,要不先回吧。” 梁书媞一看时间,马上九点,是差不多可以撤了,她多留意了一下周楠楠的脸色。 平日到了工地上,待的时间越长,越疏于打扮,今日周楠楠也是素净者一张脸,她看她嘴唇泛白, “身体不舒服?” 周楠楠点了点头。 “来例假了?” “嗯,下午饭吃了那会儿来的。” 梁书媞一想,例假刚来几个小时后,正是最痛的时间,躺着都能痛的要人半条命,再不要说还坐着工作。 她很爽快,当下就把面前东西规整好, “走吧。” 出了这个房间,她又去了隔壁房间,找晚上值班看方的师兄拿三轮车的钥匙。 所谓看方,其实就是防火防盗防小偷,既要注意探方安全,也要注意库房文物安全。 在一些重要考古现场,甚至还需要动用武警人员来保障文物和考古人员安全。 以前90年代,考古研究院前脚确定古代遗址,后脚就能被附近群众翻腾多遍,一夜之间,盗坑多不胜数。 数以千计的文物,被卡车运往境外,卖给国外古董贩子。 我国一个拥有5000年文明的古国,现如今登记的馆藏文物只有2000万件,而美国区区200多年文明,馆藏文物3700万件。 由此可见,盗墓和走私文物,在我国是有多猖獗,以及对我们的文化遗产造成了多大损失。 (引用参考,陈淳《考古学研究入门》) 平日里都是张华负责骑三轮车,把钥匙给梁书媞手里的时候,多问了一句: “师妹,你行吗?” 梁书媞拽拽一笑, “放心,不会把楠楠师妹带到沟里去的。” 原本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走,但剩下两个女同事一看,那就干脆一起走了,还剩一辆三轮车给其他男生留着。 前进的道路上,有一段是全黑的,唯一的光源便只有三轮车的照明灯。 就这样,月黑风高之夜,梁书媞开着三轮车,像一个侠客,载着三个女生,往村道的方向驶去。 大部队住的招待所在村里的2队,梁书媞她们住在3队,于是她先将其他两个女生送回到招待所。 三轮车掉头的时候,梁书媞习惯性的望了望斜对面的那户人家——梁万全的家。 大门早已紧闭,临路的窗户,也都一并暗着,主人家像是已经休息了。 梁书媞想起了那位老人,每日中午她们下工过来吃饭时,基本是太阳最好的时候。 梁万全的老母亲,银发稀疏,总是佝偻着身子,身旁放着拐杖,坐在自己家大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晒着太阳。 她也不看他们,太阳的光,移过去了,她就颤颤巍巍站起来,扶着拐杖,慢悠悠进了屋子。 梁书媞曾经问过招待所的老板,梁万全的母亲,那么大的年龄,还是自己做饭吗? 老板告诉他,村里一直有福利,就是上了年龄的老人,没人照顾的,可以去村子的大队里面吃饭,大队统一管饭。 但是梁万全的母亲谢绝了这一切好意,依旧坚持独来独往。 没有人知道这位八十岁的老太,心里想着什么。 又或许,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梁书媞不忍细想,调好车头,带着周楠楠继续往回走。 她余光看到周楠楠一直捂着肚子,几乎失去表情管理,好心道: “我箱子里还有布洛芬,等会儿回去,你吃一片,过会儿,就能好很多,没那么痛了。” “吃了有依赖性,姐,没事,我就刚来了难受,今晚上过去了,就好了。” 周楠楠的话,曾几何时,梁书媞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吃过一次止痛药后,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再上网查了痛经用止痛药时的科普,她也就改变了想法,不再每次来月经难受的时候,死扛着硬撑了。 “其实,一个月就吃一回,也没那么那么夸张说有依赖性。” “姐,我有同学就是吃止痛药,刚开始一片,后来两片都不管用,真的,这种还是少吃,伤身体,能不吃就别吃了。” “哦,这样哦,那行,那就还是别吃了,这个也有点伤胃。” 梁书媞糊弄着过去,随便吧,她也只是随便提个建议,无所谓她听不听。 到了住的地方,梁书媞停了三轮车,让周楠楠下去开大门,她好把车直接开进去停好。 回去后,周楠楠先去捂着肚子去上厕所,梁书媞找了房东家女主人,问有没有红糖。 婶子很热情,听说是姑娘家肚子不舒服,她撇下电视,去了厨房,说给她俩做红糖鸡蛋吃。 梁书媞不想多麻烦人家, “婶婶,不麻烦了,红糖就行了。” 婶子却直接进了厨房,梁书媞跟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开始往锅里接水,往炉灶上放了。 “婶婶,真不用这么麻烦。” 对方已经转过身,打开冰箱,从里面取鸡蛋,爽快道: “这有什么麻烦,水一开,鸡蛋往里一放就行,婶子看电视坐了半天,也出来活动活动。” 梁书媞一看她拿了一堆鸡蛋,赶紧劝: “婶婶,您给楠楠打一两个鸡蛋就行了,她不舒服,我没事,我不吃。” “红糖鸡蛋吃了对女孩子好,我也不多弄,就5个,你和楠楠两个人,一人吃两个,婶子胃不好,就吃一个。” 这个年头,鸡蛋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真遇到周扒皮,连多喝人家一口水,都是错的,更别说多吃几个鸡蛋了。 但她们住的这家人,真的很好,尤其是婶子,对她俩有求必应,像照顾闺女一样,平时下工回来,热水都给她们烧好放在电壶里面。 “那给叔要不要另弄个口味?” “他?浪费鸡蛋,不给他吃。” “朴实无华” 的夫妻情,逗笑了梁书媞,她打不了什么下手,就只好取了碗出来,在一旁候着,顺便学学鸡蛋怎么打下去成一团,不容易散。 周楠楠从厕所回来,洗了手,就被梁书媞喊了过来准备吃宵夜。 婶子还贴心的往红糖鸡蛋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这一碗十全大补汤喝下去,周楠楠的小腹都舒服了很多。 吃过喝过之后,梁书媞主动揽了洗碗洗锅的活。 全部洗漱完,就赶紧上了床,梁书媞提前开了水暖毯,一躺上去,哇噻,通体舒畅,暖和的不要不要。 反观周楠楠,还得拿体温暖床,等着温度上去。 倦意上来,不消一会儿,梁书媞就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中,也能感到周楠楠在翻身,翻来覆去,后来还跑出去上厕所。 一直等她第二趟上厕所回来时,梁书媞已经醒了, “楠楠,咱俩换一下,你睡我这边吧,这边暖和。” 周楠楠当然头一下拒绝,但梁书媞是真心实意的,再劝了劝: “明天还要上工,你总不能一晚上都难受下去,腰背暖和了,你才能舒服些。” 周楠楠本来一晚上肚子疼动来动去,就有些不好意思,觉着吵了梁书媞,但梁书媞既然一而再邀请,她也半推半就答应了。 两人拿着各自的被子,换了位置,周楠楠躺到水暖毯上,果真如梁书媞所说的那样,腰背一暖和,人都舒服了。 “师姐,你真好。” 梁书媞都闭眼了,周楠楠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来了一句。 梁书媞没有睁眼,回复了一句很倒胃口的话, “不要迷恋姐,姐的心是块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