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中的男子长睫微颤,睁开了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当那双淡然而美丽的眼睛看过来时,林卿歌忍不住呼吸一窒。
“我从来没收过什么徒弟。” 小姑娘愣了一瞬,解释道:“是掌教让我过来拜您为师的。” 君幸川看着水雾后那张漂亮的脸,思索片刻,突然问道:“你可是妖?灵体为何?” 林卿歌摇了摇头:“恕弟子不便告知。” 男人没有生气,只是又沉默了许久,久到林卿歌以为他又入定了,才听到那悦耳的声音淡淡响起:“既如此,我便先将你安顿好再行闭关吧。” 她一眨眼,君幸川便已站到了她身边。 林卿歌首先注意到的竟然是——那银发果然已经垂到了脚踝处,像一匹光滑柔软的缎子,平常应该很难打理吧? “还不走吗?寒潭待久了于你无益。” 思绪回笼,林卿歌连忙跟上她师尊。 这位大乘期的修真界第一人,竟意外地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也是第一个不被她的容貌吸引的人。那双眸子自始至终都淡然而平静,像是把她当成路边的花草,于他,掀不起一点波澜。 林卿歌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跟着君幸川离开了后山,又回到了前面的绝情殿。出山洞时,他还看了一眼蹲坐在洞口的苍穹,眼神意味深长,看得苍穹直炸毛,满眼敌意地盯着他。 但君幸川还是没多说什么。 “你便住在这间房中吧。”君幸川指了指这殿中最为干净整洁的客房,道:“我会在殿中住些时日,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你都可以去前殿找我,一月后,我会再入寒潭闭关。” 简单交代了几件事后,君幸川便转身离开了,已经干了的雪白单衣包裹住他单薄修长的身材,衣袂飞舞。 …… 就这样,林卿歌在绝情峰住了下来。 每天早上阳光晒干露珠之时起床,出去转悠一圈,看看师尊给她种的花有没有发芽、长高、开花,然后和苍穹一起躺在后山的山坡上晒太阳,玩够之后,再回到殿里用师尊精心给她准备的午膳,与师尊静坐片刻,看看玉简,然后便可回房休息了。 ——这便是林卿歌的日常。 别的师徒都是徒弟给师父栽花做饭,但到他们这里,却奇妙地颠倒了过来。 林卿歌不会做饭,更不会培育什么灵植仙花。她无意中说了一句绝情峰太荒凉,若是有点花花草草就好了,师尊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颗种子,亲自在岛上给她种了一片灵花灵草。 师尊和她都已辟谷,但因为林卿歌还保留着吃饭的习惯,师尊便写玉简让苍梧剑门的弟子定时送来食材,无奈地为她洗手作羹汤,出乎意料的,他做的食物味道很不错。 小姑娘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惊讶地问他:“师尊,你真的是第一次下厨做饭吗?好好吃啊!” 君幸川神色淡淡,眼底却含着笑意,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白玉质地的精致小碗,一举一动都矜贵优雅,如被人间烟火侵染了的仙人。 他平静道:“不是第一次做。” “……是为别人做过吗?” 君幸川动作一顿:“不是……在凡间还未入仙途时,我曾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自然会做饭。后来活得久了,时日漫长,岁月无聊,便磨练厨艺,越做越精了。” 其实不只是厨艺,绘画、书法、下棋、园艺、手工……但凡是有趣的、有用的,他都会上一点,且越发娴熟和精通。 “师尊真厉害。”小姑娘捧着腮帮子,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全是钦佩和敬慕,纯粹又真挚。 君幸川那时就感觉到,自己沉寂已久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她实在是太漂亮,也太勾人。 勾得他修了百年的绝情道心都动摇了。 …… 午后的阳光洒在木制的矮桌上,照得玉简上的字闪闪发光,玉简旁边,有一个趴在桌上睡得正熟的小姑娘。 林卿歌不想修什么绝情道,对这些秘法仙术也没有一点兴趣,每日只是例行公事地坐在师尊对面,佯装学习罢了。 平时她还会在意识海里跟系统聊天,消磨时间,但今日天气实在是好,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很,小姑娘便拿玉简挡着脸,一点点睡过去了。 凛夜仙尊看过去时,就是玉简摆在一旁、徒弟明目张胆偷懒的情景。 这殿中新添的物件都是君幸川自己做的,这矮桌也在他手中磨了无数遍,如今小姑娘嫩白的手臂抵在深色的桌上,鲜明的反差莫名让他喉结一滚。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起身,变幻出一件披风轻轻披在了小姑娘身上。如此近的距离,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呼吸间的甜香,近到他能看清她白皙脸颊上的细小绒毛,近到他只要一低头,就能吻上那昳丽的唇。 午后温和明媚的阳光为这副场景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谪仙般的男子在偷吻美丽的少女,耳尖通红。 君幸川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他只是想尝尝那看起来就很美味的、花瓣一样的唇,尝到了,平静的心湖便翻起巨浪,灵魂战栗,心脏酥麻。 他逃避似的霎时远离了林卿歌。 静默地站了片刻后,又走回来,轻轻抱起小姑娘走向她的房间。把她安顿好后,君幸川留下一张字条便又回了寒潭。 他要静下心来,理理思绪,清清道心。 把那份不属于他的奇怪感情清理出去。 于是林卿歌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空无一人的大殿和那张凌乱潦草的字条。 “不是说一月后才去闭关吗?怎么现在就走了呢……”小姑娘喃喃自语着。但她只是有点惊讶,再加上担心自己一个人无聊罢了,并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 林卿歌放下字条后,闲来无事,就跑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但下午睡的时间太长,她实在睡不着了,只能闭着眼睛随便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来酝酿睡意。 月影移动,夜色转深,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好不容易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她感觉床上突然摸上来一个人。 林卿歌悚然一惊,当即清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