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的女子轻飘飘的纸般卧在榻上,一如既往的安详平和。 枯坐至天明,墨渊望着榻上云皎,声音依旧冷硬:“即便呼延烨以命做担保,你也不肯睁开眼看看我吗?” 早朝罢,一摞摞山似的奏折堆在书案。 墨渊风雨不动安如山坐在书案前批改奏折。 在这里,他甚至不消抬眼,便能一眼捕捉榻上人的一举一动。 侍立一旁的太监冻得手脚僵硬,可墨渊恍若无感,在凌冽的室内一丝不苟的批阅奏折。 直到夜深,又是子时。 外头的巫乐声渐渐低下来。 墨渊无心再看奏折。 榻上的云皎依旧毫无苏醒征兆的云皎,他怒从心起。 “云皎!你非要看着朕把西州夷为平地才肯睁开眼吗?” 话说间,外头忽然静下来。 满身疲惫的呼延烨缓缓走进来。 他拿出一只锦囊,小心放回云皎枕边。 屋内众人皆屏息凝神。 一炷香、两炷香…… 除了窗外呼呼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榻上的云皎依然如石刻般躺在那儿,长长的眼睫宛如蝶翅。 呼延烨跪在屋内,早已做好必死的准备。 忽然,一医师惊呼出声:“陛下,娘娘有脉搏了!” 第十四章 墨渊闻言,立马握住云皎的手腕。 微不可闻的脉搏在云皎的腕间缓慢的悦动。 墨渊眼神微震,眼底的惊喜被掩饰的天衣无缝。 “领赏去吧。” 他稳住声音,对众人到。 呼延烨没有动,他跪在原地:“恳求陛下让臣查看为何娘娘不曾醒来。” 呼延烨依照西州巫医的习惯,点燃一束草叶在云皎头顶摆弄两圈,闭上眼,口中呜呜咙咙念叨着什么。 片刻,他大惊失色的睁开眼:“陛下可曾取过娘娘的心头血?” 墨渊的眼神一下阴沉起来。 他令宫女上前查验,只见云皎的心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新伤,深入见骨。 “查!”,墨渊忍下翻滚的怒意,吩咐到。 可之前他就已经把整个椒房宫的下人打去了慎刑司,哪里还能查到什么线索。 “陛下,臣虽能招魂,却不知如何养魂,娘娘本来心脉损伤严重,加之被人取走心头血……” 呼延烨攥紧手掌,恨不能替云皎受罪。 墨渊转过身,背对呼延烨:“你是说,不知道她何时能醒过来?” 呼延烨沉重的点点头。 墨渊冷冷开口:“从前蓁蓁心脉受损,不过服用了几日名贵药材进补,便恢复了,为何云皎不行?” “陛下当真相信是蓁蓁姑娘心脉受损?当真相信是她救了您?”呼延烨再也忍不住,开口质问。 “那老妪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墨渊蹙起眉。 “陛下可知,娘娘才是那个顶着敌人的暗箭,将陛下您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拖着重伤的身躯,一点点把您背回军营的人!” 墨渊瞳孔剧烈收缩,可似乎依旧无法坚信这个事实:“不可信口雌黄!” “娘娘对陛下一往情深,我们西州旧臣全都看在眼里,唯独陛下一人不知。” 呼延烨情真意切,似乎要替云皎把这么多年的不公全都讨回来。 “不可能,把那老妪带上来,朕要亲自问。” 墨渊掩下心底的慌乱,他从前那么笃信的事实,真的是事实吗? 那老妪是墨渊亲卫军年迈的母亲,自从亲卫军战死沙场,老妪便居无定所,直到被云蓁蓁带回来。 因此墨渊极为相信这个老妪,就如同相信他的亲卫军一样。 老妪任由两个宫女搀扶着,颤颤巍巍摸索到墨渊跟前。 “幺儿……幺儿……” 老妪双眼已然昏花,她牵着墨渊的袖子,不停唤着小儿子。 可她忘了,她仅剩的小儿子也死在五年前的战火之中了。 宫内见者无不动容。 墨渊压下心底不忍,温声问她关于五年前战争中种种事宜。 可问来问去,老妪只是淌着浑浊的泪滴,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儿子。 所幸当年战争中幸存之人不止她一个。 墨渊又寻来好几个早已卸甲归田的老兵。 在他们口中,云皎奔走于危险的战场,为他们传递情报,帮他们写下家书。 直到中箭,也不曾想过放弃。 第十五章 墨渊听到此处,缓缓闭上眼。 “那……到底是谁将朕救回军营?” 墨渊只笑自己当年太迟钝,他一心扑在战场上,一直觉得跟在身旁的云皎是个累赘,他从来不知她为军士们做过这么多。 那几个老兵讶然:“陛下难道不知吗?娘娘当年为了救您,在敌营潜伏三日,后来趁着敌人不注意,硬生生在死人堆里将您背出来。” 墨渊感觉自己袖中的手开始颤抖,他拼命想抑制,可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然后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凝涩。 “然后娘娘就被敌军发现,他们放箭想要射杀陛下跟娘娘。可娘娘护在您身前,硬生生挨下那几支暗箭。” 老兵讲到此处,亦忍不住有些动容。 墨渊看着这些因战争或失去胳膊或瘸了腿的旧兵,倏忽想起当年一直黏在身边的云皎。 她明明可以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跟在自己身边,东奔西跑,冬冷夏炎。 “娘娘当时年纪尚小,那几支箭几乎穿透了娘娘的胸口……” 墨渊闭上眼,眼前浮现出云皎倔强的脸。 他看见她于战火中,不顾淌着血的箭伤,吃力的拖着他一点点往前。 云皎那么单薄的身板,被几只暗箭穿透,那该有多疼…… 痛苦于眉宇中浮现一瞬。 墨渊摆摆手,令所有人都退下。 偌大一个房间,又只剩他和云皎。 他踉跄着走到云皎榻旁:“倒是小瞧你了,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为什么?” 似乎三魂六魄被抽走一半,墨渊席地而坐,紧挨着云皎的床榻。 “皎……” 一代驰骋疆场的帝王何时这般落魄。 他轻轻牵着云皎冰冷的手,想放在衣襟里捂热。 手能捂热,那心呢? 墨渊一直枯坐到天明。 这一夜他想了好多好多,也对云皎说了好多好多。 可一切好像都晚了。 他的愧疚来的太迟太迟,迟到云皎已经死过一回。 另一边。 云蓁蓁闹着回到西州。 她回西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西州皇族宗祠里祭拜祖先,滴血认祖。 只有被西州皇室先祖认可的血脉,才是被真正承认的皇族。 到时候,她也会成为西州真正的长公主。 攥紧袖中云皎的心头血,行罢跪拜之礼,云蓁蓁正欲用云皎的心头血偷梁换柱。 只听一声喝斥:“云蓁蓁!你怎敢来见西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