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不论用何种手段让她死相凄惨,她到底还是比她的母亲杨拂樱和柴子奇的母亲媞那格多活了这么多年。 也比匡氏多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 观柔轻声道:“原来您从前对本宫的母亲还有这样的照拂之恩啊。” 郭顺玫连连点头,“是啊,我那时——” “可是您的女儿梁清茵却主动向本宫告发了您这个母亲,她已然早早告诉本宫了,说本宫的母亲是被您指使旁人推下水中,蓄意害死的。 因为她当年救了陛下的生母和弟弟一命,所以让您怀恨在心,您杀不了您丈夫心中在意的那个女人,就只能害死我的母亲泄愤,是吗?” 观柔的嗓音还是那般温温淡淡,情绪还是那般的镇定自若,可她说出的话足以让郭顺玫不寒而栗。 她慌忙摇头否认,心中恨起了那不争气的女儿梁清茵的多管闲事。 “不是这样的观柔!观柔不是这样的!” 然而赵观柔已经在她的反应里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她又咬牙问道,“婚后我两次小产,受尽苦楚,我的两个孩子,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匡氏的三个孩子,我的两个孩子,郭顺玫,你手里沾了多少小孩子的血!你这样的人,也知道做了母亲就怜惜自己的孩子吗! 你心疼你的梁臻,那匡氏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你知道做母亲要保护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失去母亲的我这些年是怎么过下来的!” 观柔的嗓音猛然提高了数倍,那一段话几乎是嘶吼着从喉间发出来的。 她亦是声声泣血。 “梁凇不喜欢你,和媞那格无关,和匡氏无关,和我的母亲无关。你恨来恨去,杀了这么多人,害死这么多人,梁凇爱上你一星半点了没有!” 事已至此,郭顺玫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的光彩也散去了。 转而又变成了方才的那副衰败模样。 时至今日,其实她还是并不后悔自己做下的所有事情。 追杀媞那格和匡氏,害死匡氏的家人,因为没有杀成媞那格、所以泄愤而害死杨拂樱,害死杨拂樱两个未出世的外孙。 乃至在龙徽元年指使女儿趁乱害死赵观柔。 桩桩件件,她都不后悔。 她只后悔生养了那样一个不争气的女儿,让梁清茵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赵观柔。 否则,赵观柔若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话,说不定她还可以趁机向赵观柔大打感情牌,为自己的臻儿赢得最后一丝转机和生的希望。 但是现在都没用了。 那个赵观柔,她回来了。 她也什么都知道了。 郭顺玫的精神再次崩塌了下来。 “当年,你是怎么死的,你也知道了。” 观柔起身,微微扬起自己的下巴。 “托您有了个好女儿,我自然是知道的。” 观柔想了想,又问她,“你方才只顾着给梁臻求情,难道一点也不在乎你的女儿清茵么?” 提起梁清茵,郭顺玫现在就是满腔的恼火。 “她?她算个什么?我为她求情做什么!” “我如今只恨不得让她早些死了才好!她若是早早自己抹脖子或是上吊死了,反而省去了我今时今日的许多麻烦!我可没有杨拂樱那样的好命,生一个这样能干的好女儿。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坏我的好事,我和该早掐死了她才对!” 话越说,郭顺玫心中就越是恨。 赵观柔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对他们母子只会恨意更深。 届时,她的臻儿……说不定死法也会更惨。 这一切都是那不成器的女儿害的! 她缘何要对着赵观柔这般多嘴啊! 本来,至少在明面上,他们母子与赵观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假使赵观柔不知道那些事情,说不定真的会发发善心,劝梁立烜不要兄弟相杀,留下臻儿一条命呢。 如今都不成了,一切都不成了。 不会再有任何的指望了。 观柔静静地拍了拍手,对着地牢隔壁的墙朗声笑道: “梁清茵,你可听见了。不是本宫不给你活路,是你的亲娘都不让你活下来。你看看你,可怜不可怜?” 郭顺玫的表情忽然僵住,诧异地望向赵观柔视线所注视的那个方向。 墙后,梁清茵满面泪光地走了出来,凄凄地唤了一声:“娘!” 原来,在母亲的眼里,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比不上弟弟梁臻的一星半点。 赵观柔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拍掌而笑: “本宫先前答应过长公主一件事。本宫和长公主打了个赌,说,若是长公主的母亲在今日能够开口为长公主求一句情,对长公主念上哪怕一句的牵挂,本宫就赦免长公主的罪,让您日后继续去做千尊万贵的长公主。可是如今看来……” 赵观柔双手一摊,对着梁清茵笑道:“真正要您死的人,不是本宫,而是您的母亲自己啊。” 梁清茵哭着看向自己的母亲:“娘——” 直到这一刻,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不愿意相信母亲当真对自己一点也不在乎。 郭顺玫啐骂了她一口:“都是你这娼妇干的好事!我怎生出你这般没脑子的娼妇来!” 她现在根本不敢骂赵观柔,也不敢骂梁立烜,只好把怒火撒在这个一贯最温顺的女儿身上。 ——骂了赵观柔和梁立烜,她怕他们会虐杀她的臻儿。 即便是死,做人母亲的,她也想为臻儿争取一个最解脱的死法。 所以她到了临了的最后一刻,也不敢对赵观柔撕破脸皮。 只有骂梁清茵最解气。 若不是这个娼妇多管闲事,说不定臻儿根本不会死! 杨拂樱的死,赵观柔两个孩子的死,本该成为这个世界上永远的秘密的。 现在还是让赵观柔给知道了。 郭顺玫用力地扑上去撕扯女儿的脸,捶打着女儿的心口:“娼妇种子、就你能干!就你能干!当年我就告诉你让你管好你的狗嘴,你怎么还要多言还要告诉她!你这娼妇……” 她在发疯宣泄着内心的不满,而赵观柔和梁立烜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这场母亲对女儿的极致凌虐。 等到郭顺玫终于停下了手时,却惊诧地发现,梁清茵不知何时躺在身下的稻草上,早已没了气息了。 但是梁清茵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外伤,应该也不至于是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打死的才对。 后来医官们来查验过她的尸体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说长公主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中悲愤绝望已极,最后心脉俱断,被刺激得一下子郁郁而终。 不过观柔面上没有什么起伏,连声音里都没有什么波澜。 “什么长公主?她不过是一介罪人罢了。传本宫懿旨,将她的尸首拉到乱葬岗烧了,骨灰尸骸送到京郊的农田里去,充作农肥罢。” 至于梁臻…… 龙徽七年的三月底,邺帝梁立烜下令清算了他的罪名,将他在街市之上当众凌迟处死。 并且命他的生母郭顺玫亲自围观。 匡太后颤抖着双手亲自割下了梁臻的眼睛鼻子和耳朵泄愤,又将梁臻血淋淋的眼睛塞到了郭氏的口中,逼迫郭氏吞咽下去,随后就将手中的匕首交给了专门行刑的人来亲自处置。 匡氏自始至终其实并没有亲手伤过郭顺玫。 但是她也静静地坐在一旁,亲眼欣赏着郭顺玫的绝望和痛苦。 这就是她最大的快感。 哀莫大于心死。 心伤,才是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报复。 梁臻在三天后死去,死前只剩下了一具白骨。 而郭顺玫在梁臻被人割下第七十三刀肉的时候口吐黑血而亡,死不瞑目。 在郭氏母子死去的第十日,匡氏也于瑶华殿中安详离世。 岁月如梭,当年的那些旧人,最后也都一个个离开了人世。 ——幽州的一场旧事,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历经了半个百年还多,至此彻底谢幕。 遵照匡氏的遗愿,皇帝命人将她送到幽州安葬,但丧仪却是完全按照皇太后的规格下葬的。 他这一生没有享受过母爱,唯一得到的那点温情,或许也是在他当年还不知事的时候,这个乳母给他的。 虽然只照顾了他百日,但是唯独乳母悉心呵护过他。 第136章 再见乔芙君 直到料理完了匡太后的丧仪,赵观柔和梁立烜都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 多少年的往事,多少年的纠葛,至此也彻底落下了最后一幕。 纵使郭氏母子都已经死去,已经恶有恶报,可是在郭氏的残忍和算计之下所害死的那么多的人,终究也是活不过来的。 人死不能复生。 她的母亲,她的孩子,都没有再回来的那一日。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是毕生永远的痛苦。 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来还是痛彻心扉。 所以赵观柔只能强逼着自己不去想。 她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朝前看吧,前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 薛兰信是匡氏在兖州的时候亲自照顾了很长时间的孩子,与匡氏之间的感情更深,所以便自愿为乳母守孝一年。 ——自然了,她现在还在内司省里替赵观柔做着女官的事情,这种服丧并不像那些官吏们一样还需要赋闲在家的。 该在内司省里忙着的事情,薛兰信一如既往都还去忙。 只是观柔心下有些怜惜她,某一日又仔细问过她是否真的确定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