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本没有错,却不知哪个字惹怒了赵非荀。 只听见他冷笑一声,“不入赵府?” 听得锦鸢心口狂跳,愈发做恭敬状,低垂的连脸色都不可见。 随之两腮一痛,粗粝长满厚茧的手指用力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起脸,他不曾惜力,沉声命令:“下次回话时抬头,记住了吗?” 久经沙场的武将身上隐有嗜血凶狠。 视线压迫逼视,令人生出一种沦为猎物的恐惧。 可—— 他言语里的意思比恐惧更骇人。 下人回主子话时,如何能直视主子。 锦鸢乱了心绪,听闻赵非荀赵大将军不近女色、杀伐果断,北疆那些妖娆异女都不曾让他动心,为何、为何他偏偏要对自己这样? 难道只是因她是试婚丫鬟? 令他不必顾忌世人眼光,可以任由他为所欲为? 锦鸢愈发怕他的喜怒不定,只想退开躲开,视线更不敢触碰他的眼神一下:“大、大公子……这不合规矩。” 她越躲,赵非荀却不肯轻易松开她。 他扣住她的手腕,用力拽起,将人逼至自己的身前,“规矩,”他淡淡一笑,眼神却幽暗涌动:“你确定要在这清竹院中和我强调规矩?” 这一眼,是上位者被卑贱之人的睥睨。 如是一只蝼蚁,只要她敢露出一丁点反骨,立刻就要被碾死。 锦鸢浑身一颤,身躯对威赫权势下意识的臣服。 “奴婢……记住了……” 这一句出口时,她眼眶一阵酸痛。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竟是落下一滴眼泪。 她怕的唇色褪去,生怕又要惹他动怒。 但他似乎在得了自己的臣服后,眼底那抹戾气淡了些,粗粝的手指擦过她的眼角,动作毫无温柔之意,“你又在哭什么。” 哪怕他此刻不见怒色,可锦鸢却愈发怕的狠了。 不知他究竟要如何…… 她胆战心惊,声音里夹着哭调,“大公子莫要为难奴婢……”如果是其他府中姐妹面对眼下的处境,或许会动了旁的心思,但在她领下试婚这一差事时,国公府就将规矩说死了,一旦她起异心有的是法子发卖自己,她要供父亲的药钱,要养着小妹,她的人生卑贱脆弱如一张薄纸,经不起一丝风吹,她大着胆子说道:“今秋后……我家小姐就要嫁入赵府,您是未来姑——” “哐当!” 赵非荀忽而扬臂,将手中的长缨枪投掷,稳稳当当投入远处的武器架中,发出一声巨响,打断锦鸢似是而非的话。 他松开了紧扣锦鸢手腕的手,低言一句‘秋日’,伴着一声嘲讽哼声,随即不再理她,扬长而去。 眼睛盯着投入的长缨枪。 锦鸢心口狂跳。 思绪还未定下来,又听见远处的声音传来:“锦鸢,来书房侍墨!” 她视线慌乱寻着赵非荀的背影,无助的只想要落泪,只盼着早些熬过三日才好。 只盼着这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 第5章 赵非荀武将出身,健步如飞,哪里是锦鸢一个久居后宅女子能跟上的。 再者她有心故意拖延着,隔了许久才敲门进书房。 恰好赵非荀已清洗结束,着一件暗青竹纹银绣镶边的圆领长袍,并未带冠,仅用一根灰黑素簪束起。 褪去武将的坚毅肃杀。 多了几分京中贵族男子的慵懒闲散。 只是他五官深邃,并不似京中男子那般儒雅俊秀,带有边境之人的凛冽阳刚。 在锦鸢进来时,他撑着胳膊正在书案前写大字,抬眸扫来,视线是摄入心底的冷冽,“来了?” 锦鸢矮身蹲半福:“是,大公子。” 她虽为国公府二等丫鬟,但所有月钱都补贴给家中,经年累月她过得也节省,从不为自己置办什么鲜亮值钱的衣裳首饰,装扮一如她容貌,清水寡淡,与她青春正好的年纪截然不符,只见乌黑的发间簪一只桃红绒花——这是京城里女子人人都买得起的首饰。 赵非荀视线从她发间的绒花移开,再次落回书案上,将未写完字继续,口中却道:“还当你怕的躲着不来了。” 锦鸢心虚了瞬,在外时她的确起过这个心思。 “嗯?”听她不吭声,赵非荀挑眉追问:“被我说中了?” 锦鸢不慎撞上他投来的视线,这会儿他心情似乎不错,眼底的肃杀凌厉都被冲淡了许多,锦鸢胆怯,慌不择言了句:“奴婢是国公府送来的试婚丫鬟,侍候大公子笔墨非是奴婢职责所在。” 说完后,话过了脑子,她骤然染红了脸颊,恨不得要把多嘴的舌头给咬断。 她都说了些什么…… 赵非荀恰好写完一字,哑然看她一眼,知道小丫鬟蠢笨,却没想到能愚笨单纯至此,言语淡淡问了句:“按你所言,是在提醒本公子命你侍候枕席才是该做的正经事?” 锦鸢惊吓的瞪大了眸子。 脸颊飞红。 像是被吓呆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奴婢、奴婢绝无此意!”她屈膝又要下跪。 赵非荀制止她下跪,叫她到书案旁来。 锦鸢平稳紊乱的心跳,故作平静缓缓走去。 赵非荀指了下宣纸上写着的一个字,笔锋遒劲、运笔豁达,即便锦鸢不认得字,也知道这个字写的极为疏阔。 似乎赵非荀在等她回复。 “公子的这方大字写的真好。” 锦鸢认真的夸奖,语气真挚。 赵非荀皱眉,他虽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小丫鬟连夸人都不会夸?他曲指敲了两下桌案,“这字不认识?” 锦鸢又抬眸看了眼,才摇头回道:“奴婢不识得。” 赵非荀脸色闪过一抹意外,能记住鸢飞鱼跃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他沉声言:“这是你的鸢字。”视线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锦鸢心跳倏然快了一拍。 还不等她抓到什么,赵非荀已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底,她不善夸人,似乎更不善欺人,就差将‘鸢飞鱼跃’不是小姐教的这几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赵非荀最厌恶有人在他面前卖弄心思,手中的毛笔被他丢开在一旁,“是你家小姐没好好教你,还是,另有不能言及的旁的人没认真教你。” 语气冷凝,字字裹着寒气。 她惧怕之下跪在他脚边,螓首低垂,削瘦的肩头细颤: “是……是小姐看书时随口提了一句……奴婢愚笨,不曾记住。” 从他低头看去,像一只瑟瑟发抖的猫儿。 他视线毫无温度的落在她背脊上。 “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是愚笨。” 他每说一个字,这只可怜的猫儿就颤栗一下,吓得仿佛要被吓破胆。 赵非荀移开视线,还是放过了她:“起来。” “奴婢……谢大公子。” 她撑着胳膊起身,刚才怕的狠了,这会儿膝盖在发软,险些站不稳栽倒。 “过来。” 她才将将站稳,又听见他下了新的指令。 随着声音看去,赵非荀朝后推开一步,言下之意是要让她站在书案前? 在锦鸢意识到后脱口而出:“奴婢不敢僭越。” 身子甚至还朝后缩了下。 这退开的一步,令赵非荀彻底丧失耐心,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将她身子困在书案与自己胸前,她个子不高身量却不瘦弱,赵非荀留的空不多,两人几乎是紧挨着,彼此的气息混杂。 锦鸢无处可避,两边出路都被他的胳膊挡住。 她眸色染泪,身子都止不住颤栗。 不知是恐惧还是羞恼。 赵非荀视若无睹,“自己拿笔。” “奴婢,奴婢……”她气息不稳,怕的快要哭出声来,“是为粗鄙之人,不当识字。” 此时此刻,她竟然还要退开? 赵非荀性子本就暴烈,刚才已放过她一回,小丫鬟反倒愈发没个分寸,当下不再怜她一分,“不当得识字当得何事,”夹杂着恶狠狠的威胁之意:“侍寝之事吗?” 锦鸢知道自己惹了怒,怕他真的要行事,哪里还敢多说一个不字,慌忙将细长的笔杆抓在手中,“奴婢学!奴婢愿意学的……” 盈盈可怜。 连身子都僵硬着不敢动一分。 赵非荀稍加威胁,看她胆小的动也不敢动,再瞄到她握笔的姿势,反被气笑出来,“你这是要提笔写字还是抓稻杆?” 锦鸢下意识就松开了手,耳垂染红。 她没写过字,更没有读过书,但也听出来是赵非荀在笑自己的握笔不当。 她松开笔杆有些无从下手,身后的赵非荀圈住她的身子,长臂伸出,拿起笔杆放进她手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按着教她如何握笔。 武将常年骑马持刀,手掌宽大、骨节粗大,指腹、掌心处都长出厚厚的茧,擦过她的手背,蜜色的肌肤包裹着白皙的手背,调整着细长葱白的指尖,她卸了力,不敢动生怕触碰到他,任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