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
虞念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凉风如刀划过身子。 距离托秦疏送信已过了三日,却始终没有回信。 萧锦鹤看到她的字条会是什么反应? 虞念不知道,却猜不透。 夜里的风很冷,冷到手脚发麻。 虞念有些受不住,撑着起身想回房,可刚一动,一股咸腥涌上,浸湿了大片的衣衫。 她颤抖着手想要掏出药来吃。 可最后那药瓶却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摔碎在地! 与此同时,虞念眼前一阵发黑,再无意识…… 等再醒过来,天已大亮。 小雅趴在床边熟睡着,虞念猜是她将自己从院内扶进来的。 只是不知她一个女子,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撑着坐起身,胸腔内一阵憋闷的疼,虞念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哼。 小雅被惊醒,瞧见醒过来的虞念,忙不迭说:“姑娘,你终于醒了!” 虞念弯起抹苍白的笑:“我没事。” 话落,她又想起了什么,叮嘱:“我这是老毛病了,切记莫要传回都督府,明白吗?” 小雅知道虞念在说谎,有什么老毛病能咳这么多血! 她不由想起昨夜自己来时瞧见的那幕,虞念整个人栽在藤椅上,素白的衣衫被血浸红! 可最后,小雅只能应声:“是。” 不知何时,虞念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晚。 许是睡的多了,身体竟有了些气力。 听小雅说,今日是开封特有的中岁节,家家户户都会灯火长明,更有热闹的灯会看。 见她兴致勃勃,虞念便将人赶去玩乐。 自己一个人待在院内发呆。 一天过的很快,天边夕阳散落,霞云漫天。 忽然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小雅回来,也没转头:“怎回来的这般早?” 可好久,却无人回答。 虞念诧异回头,瞧见来人,有些恍惚。 萧锦鹤一袭深紫色长袍,长发高束,尊荣华贵。 一时间,虞念竟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自己的臆想。 凉风轻拂。 萧锦鹤打量着眼前身形单薄的人,眸色复杂:“你瘦了。” 闻声,虞念终于确定,他是真的来了! 一瞬间,她心里五味杂陈:“主子,你可是来……”接我回府? 后面几个字还没出口,只见萧锦鹤背后走来一人,熟练的挽上他臂间。 宋清年像是没瞧见虞念,一双眼望着萧锦鹤:“我爹刚派人传来口信,待我们回金陵,便能下聘成婚了。” 耳畔轰然寂静。 虞念脑中只剩下“下聘成婚”这几个字。 心底好似被银针划过,密密麻麻的痛楚袭来。 她甚至不知萧锦鹤和宋清年是何时离开的。 虞念站在原地,冷风好像往骨子里钻一样,冷得她发颤。 她终是没忍住咳了起来,每咳一声,体内就像是有刀割般,一口一口的呕着血! 呼吸渐渐困难了起来,无力的晕眩感涌上。 她踉跄着往旁栽倒,扶着树慢慢坐在地上,缓了好久好久,那痛却还是没有消解。 虞念想,自己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回了房间,她踉跄着坐在桌案前。 窗桕外飘进了几片雪花,倏忽间融化。 虞念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也是她这辈子最后一场雪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虞念手不自觉的抚上腕间的玉镯,摩挲了好久,缓缓将其褪下,放在一旁。 而后颤抖着手拿起一旁的笔,落字。 此刻的一切,都和当日离开都督府时的景象如出一辙,却也不同! 想到宋清年离开前的那一句“下聘成婚”,虞念眼睫微颤,然后写下了第一句话。 “锦鹤,见字如晤。这是我第一次这般叫你,亦是最后一次。” 或许是大限将至,虞念想将心里所想都告诉他。 比如这六年她不曾见光的心慕,得知替身后的苦闷悲惘…… 她这一生,也不过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写到这儿,虞念只觉眼皮越来越沉,唇畔鲜血一点点滴落,又尽数被手捂住,不曾落在纸上分毫。 她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才勉强维持稳定,继续写下去。 直到最后,字迹渐渐模糊,几乎看不清内容,她才堪堪留下一句“虞念绝笔”! 就在停笔的一瞬间,那狼毫笔从指间倏然掉落在地。 窗外大雪纷扬,屋内烛火跳动。 桌上的绝笔信再没力气折起,虞念就这么看着,忽然好想再见一见萧锦鹤。 可她也知,那不过是痴妄! 眼皮越来越沉,虞念视线落到桌上那反射着烛光的玉镯上,那日的景象也一点点涌上脑海。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抹冰凉握在指间。 却不想下一刻,那玉镯直直从无力的指间掉落在地,“啪嗒”一声,碎裂开来—— 碎玉满地,虞念眼里的光一灭再灭。 她俯身想将碎玉拾起,可整个人却无力的栽倒在地上! 血从唇边一点点涌出,她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最后再无声息! 另一边,即将出开封的萧锦鹤莫名的有些烦躁。 他望着灯火明亮的长街,脑海中蓦然想起片刻前虞念的神情。 萧锦鹤眉心微皱,朝身后人交代了声,便转身往别院走。 别院内一片安静。 越走近虞念的卧房,他心里却越发不安。 萧锦鹤加快了脚步,一把推开卧房门,瞳孔骤然紧缩。 地上,虞念躺在一片血红之中,指间还握着一截断裂的翠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