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晌午。 沈月华穿着粗布囚服,带着沉重的镣铐,被衙役押着出了大兴城城门。 这时,一阵急促马蹄声靠近。 骏马上的人身形修长,衙役见状慌忙前去迎接,男人不理会,驱使着马越过人群,停在了沈月华的面前。 沈月华抬头,一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李玄度的身躯背对着阳光,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面色。 她听见男人微微沙哑是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月华,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可知错。” 听得这话,沈月华别开头,沉默着不看他。 对峙片刻,男人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他再度开口。 “我封锁了你的消息,谢秋云不知道,他不可能来救你,只要你肯认错,我就带你回去。” “流放之地,瘴气毒虫遍地都是,你活不下去。” 什么救不救的,活着亦或是死了,如今对于她,又有何差别。 沈月华缓缓抬头,仰望马背上的人。 英俊的脸,浓烈的眉眼,看上去这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对视间,她没有焦距的目光叫李玄度心头一跳。 “沈月华?” “我没错。” 两人同时开口。 沈月华说完就跟着队伍出发,头也不回,而背后那束恼恨又炙热的目光,已不会在她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入夜。 押送囚犯的队伍停在了野外山腰。 沈月华饿极了也困极了,嗓子干得要命,她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 听说,是李玄度特地交代的衙役,她不识好歹,要被好好“照顾”。 她沉沉昏睡了过去。 梦里,她突然感觉有人在拖拽她,背部火辣辣的疼,她一睁眼,周围漆黑一片,月光下,她竟被拖到了悬崖边! “你们要干什么?!” 沈月华骇然,她拼命挣扎,下一瞬却直直被扔下深渊—— “沈月华,死了做鬼别找我们,王爷交代的事,小的也只能照办。”3 王爷? 是李玄度…… 濒死的恐惧忽得被悲苦压过,沈月华彻底丧失力气。 原来他这辈子,居然是来要她命的。 …… 景王府。 月光穿过随摇晃的窗棂,忽明忽暗的撒在屋内的软榻上。 李玄度额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被困在了梦魇中—— 大火蔓延,哭嚎一片。 他看着自己小心翼翼护着怀里气息越来越弱的沈月华,哀恸欲绝:“月华,我们生不同寝,然若死能同穴,是不是也算结成夫妻?” “如果有来世,你可否看看身后的我?可否选择嫁我?” 怀中的人已经快撑不住了,她望向他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入心底,她眼角滑落一滴清泪,气绝之前—— “……好。” 轰—— “沈月华!” 李玄度倏然惊醒。 一震劲风冲开了窗棂,吹得桌上的书籍哗啦作响。 他不可置信的从床上爬起来,脸上传来凉意,他抬手摸了摸,竟不知自己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那些熟悉的背影……那些闪过的记忆…… 他感到强烈的不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海,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 快去!去找沈月华!不然你会后悔的! 李玄度来不及穿戴整齐,披散着头发便奔出去,狂风袭来,却吹得他冷汗淋淋,满心不安。 他飞快的穿过中庭花园,一阵争吵声闯入耳中—— “沈安然你放肆!若非你献计挤走沈月华,又怀有我孙儿,我根本不会让你踏进景王府的大门。” “你区区庶女,还肖想正妃之位?能嫁给我儿为妾,就感恩戴德吧!” “萧太妃,你可要想清楚再反悔,我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是你告诉我给沈月华下那种没有落红的药,也是你装做中毒污蔑沈月华私通,你还派人去杀沈月华——” “闭嘴!你知不知道我们的事要是让玄度知道了……” “要我知道了如何?” 李玄度声音突然响起,屋内二人骇然,心虚的望向那门口那突然出现的身影—— 男人双目充血,异常阴翳吓人,看着那脸色惨白,吓得说不出话的萧太妃:“你真是我的好母亲啊!如果月华有半点差池,你就等着这王府断子绝孙吧!” 他又转头看向那战栗不已的沈安然:“至于你,我记得那日醉酒我没碰过你吧,你怀的是谁的野种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的账,我回来后会一笔一笔的算!” 说完,李玄度丢下那惶恐不知所措的二人,冲出大门,跨上侍卫慌忙备好的马匹,飞驰而去。 深夜的乡道愈发的漆黑,连风也变得冷冽了许多。 “驾!” 骏马朝南边急速奔驰,李玄度心中慌乱无比。 他错了,他不该和沈月华置气。 她心里有没有他不重要,方正她已经嫁给了他,是他的人了。 现在他不奢求了,她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求她健康陪在他身边,他爱她就够了…… 等我! 沈月华,一定要等我! …… 天空开始泛白,早起的衙役打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囚犯: “起来!狗东西还睡!” “走!快走!再不起来小爷打死你!”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北边来,睡眼惺忪的囚犯忍不住的朝身后望去—— 只见一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华衣男子从马上“刷——”的跳下,囚犯们疑惑的看着他走上前来,环顾四周,男人的脸色却比死了还难看。 没有沈月华! 她在哪里? 衙役们讨好似的想要上前,却被李玄度阴沉的脸上吓得连连后退。 “王爷,您这是……” “她人呢!” 李玄度吼道,声音冰冷得吓人。 这时,其中一个衙役仿佛听到了什么宝贝似的,不顾男人杀人般的眼神上前,谄媚一笑:“王爷放心,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那贱人杀了,她这会啊估计已经在悬崖底下粉身碎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