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站在一旁,长长一叹:“师弟,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得……” “师兄……”夏晚双苍白一笑,轻声打断。 “没什么值不值得,庄周梦蝶,即是恩赐,也是劫。” 情深如海的是他。 移情别恋的也是他。 话落,夏晚双转身离开。 她步伐略微踉跄,背影虽挺立,却好像三魂去了七魄。 夏晚双静坐禅房中,脑中的思绪纷杂。 她想了很多。 她和江之舟的结局。 他和蓝芷的关系。 以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毕竟,大人之间的恩怨与孩子无关…… 夏晚双虽对蓝芷不喜,但对那个孩子还是是有几分不忍心。 她沐浴更衣后,重新坐在案台前。 玉板、干支牌整齐的摆上。 她要重新卜算江之舟孩子的命运。 随着玉板撞击干支牌,响声在屋内回荡。 她胸口越发沉闷,呼吸急促。 “叮。” 玉板掉落在地。 夏晚双掀起眼皮看去,瞬间僵住。 卦象依旧——注定夭折! 夏晚双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又颓然的跌在地上。 她身上的衣裙被冷汗浸透,几缕青丝凌乱的搭在脸上。 喉咙似有翻涌,她一口鲜血喷溅在地板,眼前发黑,顺势倒下。 晕厥了过去! …… 夏晚双是被生生痛醒来的。 胸口间的啃咬,让她差点痛呼出声。 “你醒了。” 闻清端着药进门,看到床上的人挣扎着起身,连忙上前扶她。 他把枕头垫在她身后,见她躺好,目光带着一丝不悦。 “你体内有同心蛊,为何还要算卦?” 夏晚双看着自己的手指,垂眼不语。 见她如此,闻清只能先妥协。 他端起冒着热气的药,汤勺搅动了几下,然后喂给夏晚双。 “同心蛊无药可解,这药只能暂时压制……” “在我找到解蛊方法之前,你不可再卜卦。” 闻清动作轻柔,句句关怀。 夏晚双心中暖暖的,很是感激:“师兄,谢谢你。” 闻清喂药的手一顿,等夏晚双将最后一勺喝完,他端着碗离开。 只留下一句。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闻清前脚离开,没想到江之舟后脚就找上门来了。 “晚双……”江之舟大步上前,面露担忧。 “你身体怎么了,可有找大夫?” 夏晚双看着这个昨日对她冷言冷语的男人,心中始终拧着一股绳,怎么也解不开。 “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她的冷淡,江之舟心底一紧,随后他面色如常的抱住她:“你还在生我气?” 夏晚双闭眼并不答话,任由他在耳边低声诉说自己的无奈、压力、痛苦…… 又讲到了他们之前的种种…… “晚双,你一定可以让那个孩子活下来的,对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夏晚双刹那间睁开双眼。 逆天而行者,必遭天罚! 她眸光落在他冷峻的脸上,仔仔细细的将他重新看了一遍。 可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夏晚双背脊发凉,推开他:“之舟,你要知道命数既定……”她无力更改。 谁曾想江之舟直接冷下脸,目光黑沉,气压极低。 “那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命数?晚双,我只要她腹中的孩子,活,懂吗?” “而且答应过你的事,我都记得,届时我们就像从前那样……” 夏晚双眼底泛起苦涩,她好想对江之舟说。 破碎的瓷器,哪怕复原也有裂痕。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不能既要,又要。 “晚双,你相信我,你才是我心爱之人……” 江之舟紧紧握住女人的手,态度诚恳,情真意切。 夏晚双难言的闭上眼睛,脑中想起了年少肆意的他第一次舍下身段求她嫁给他。 少年的五官与面前的男人逐渐重合。 明明他就是眼前的人。 “之舟……” 她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轻轻抓住他的手。 “你可知,逆天改命会让我也没命的……” “不可能。” 江之舟不假思索的开tຊ口:“你师傅不是曾给你算过,你会活到百岁吗。” 夏晚双哑然失声,眸光暗淡:“人生无常,岂会尽如人意。” “再者,这世间事没有绝对。” 江之舟抽回手,有些烦躁:“可卜卦算命,你师傅从未出过差错!” “你就不怕世事难料,我……”活不到百年? 他扬声打断她未尽的话:“晚双……” “我知你向来心善,我们江家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你福泽深厚,不是吗?” “晚双,别再使性子了,好不好?”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我去上朝,你带着孩子在家等我回来……” 察觉到她松懈的神色,江之舟温柔的抱住她,语气柔和。 可那一字一句却直直捅进夏晚双耳朵,刺的她喉间再次涌上腥甜。 她不得不承认。 江之舟,是真的不爱她了…… 第8章 当晚,夏晚双彻夜未眠。 她在观中的藏书院待了一整晚,翻遍典籍。 除了以命换命,确实别无他法。 她想起师兄,或许有其他法子。 却在第二日得知闻师兄已经下山,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夏晚双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玄明殿,想起了从前她每每困惑都是祖师爷为她指点迷津。 她虔诚的跪下,语气恭敬:“求祖师爷,指点迷津。” 竹筒摇晃的声音停下,夏晚双拿起竹签推演。 得到结果的那一刻,她的手瞬间僵住。 清晰明了的结果:不救。 夏晚双攥紧竹签,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 当天午后,她站在再次来求自己的江之舟面前。 “抱歉,这个孩子我救不了……” 夏晚双眉眼憔悴,眸中闪过一丝歉意,语气平静。 “藏书院的书已经被我找遍了,别无他法。” 江之舟脸色骤然一变,眉间似是落上了一层霜雪。 “夏晚双,我竟不知你能如此冷漠绝情,连一个无辜幼儿都见死不救!” 夏晚双呼吸一滞,她不敢相信自己在他眼中竟如此不堪? 她颤声发问:“你是要我,以已之命换他而生,对吗?” “对。”江之舟顺口作答。 夏晚双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她泛红的眸光落在江之舟眼中,将他猛然烫醒。 “不,不是这样的晚双……” “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神色懊恼,他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可夏晚双不愿他触碰,侧身避开。 “我说了,这个孩子命数已定,我无能为力……” 女人避他的动作,让他的手僵愣在半空。 他眸光涌动。 突然想起前日他去找她时看到的场景。 闻清坐在她床头喂她喝药,动作自然、熟稔。 她神色恬淡,低垂着眼,思索着什么。 而闻清目光幽深晦涩。 和当年他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够了!”江之舟神色渐怒,“张口闭口天命,我看这九宫观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九宫观百年基业,历代掌门呕心沥血,庇国佑民,延续至今。 怎容他言语不恭,肆意侮辱!? “江之舟!”夏晚双骤然转身,怒目而视:“你放肆!” 夜色渐浓,风一吹,烛光斑影浮动。 江之舟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 江之舟走后,夏晚双终于不再忍耐。 她捂着胸口,缓缓蹲下。 心口撕扯,疼痛从胸腔蔓延,眉间紧皱。 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砸在地上。 这一夜,她睡得极其不安稳。 第二日,外面的喧闹就将夏晚双吵醒。 她急忙穿上外套,赶去大殿。 破碎的花坛、砍断的树枝、砸烂的桌椅…… 一路走来,凌乱不堪的场景让夏晚双心乱如麻。 她不敢去想,玄明殿现在是什么景象? 等夏晚双到时,殿内的场景令她目眦欲裂! 烛台、香炉七倒八歪,殿内的香客都团缩在一角。 一群侍卫已经和观中弟子纠缠在了一起。 “住手!” 夏晚双疾步制止,怒火中烧:“快住手!” “夏晚双。” 闻声,夏晚双僵硬着转身。 江母目光凌冽,疾言厉色。 “我江家自问待你不薄,你入府多年不曾为我儿诞下一儿半女,我侯府也不见苛待你分毫……” “之舟视你如珠如宝,多次为你忤逆我!” “你不知心怀感恩,反而诅咒我孙子,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