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揣着事儿,她绣起婚服的动作便慢了些,但很快,门房趁着休沐的一天,悄悄将信件塞进了她的掌心。 【吾妻清央,今我已顺利抵达目的地,听闻京中传来噩耗,心下疼痛不已。】 【多么希望风光大娶你的那个人是我,我愿将你拥在怀中,坐在马上,走遍整个上京。】 【只如今我无能为力,但来日,我定在顾予赫身边将你夺回,轻怜密爱,琴瑟和鸣。】 【天渐寒,照顾好自己。】 若是上一世收到这封信件,叶清央恐怕会想要立即追随顾彦修去那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漠北。 可现如今她只笑了笑,在烛心跳动的火焰上烧干净了这张信纸。 顾彦修现下想必已经找到了前世的旧部,才会空出余裕给她寄信,她并不想回复,但也知道现阶段不能暴露自己拥有上一世记忆这件事。 只有这样,才能在重要的时刻,对顾彦修造成打击。 她轻轻吸了口气,对门房道:“信是谁送来的?” “一个小乞丐,”门房点头哈腰地说,“说是送给叶家大小姐,正巧今日休沐,我便给您送来了。” 她点点头,回到屋内找了纸笔。 【阿修亲启。】 【我已听从你的嘱咐,嫁给二皇子殿下,不能待在你的身边,我茶饭不思,睡不好觉。】 【我也愿手中婚服为你而绣,喜帕为你而盖。照顾好自己。叶清央。】 实际上,这些时日她因为腹中胎儿发育,吃得比从前好、睡得也比从前香。 写下这些内容时,甚至有微微的眩晕感。 她看着街上徘徊的乞丐小孩,招了招手,塞了两粒松子糖和信纸在他掌心。 “送去吧。” “谢谢大小姐。”小孩笑了起来,摆摆手跑走了。 第十八章 婚期定在月末,上京已下起了大雪,叶清央的肚子微微显怀。 她不得已用绸布勒紧了肚腹,穿上婚服后,倒也看不出异常。 上一世她哭昏了头,早已忘了结亲当日发生了什么,而顾予赫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流言皆说他不学无术、成日里出去逛花楼便是喝酒,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可那天晚上,他没有碰她。 他将盖头挑起,看见一张哭花了妆容的脸,只冷冷嗤笑一声:“真倒胃口。” 洞房花烛夜,叶清央一个人蜷缩在墙角,看着红烛燃烧到最后,顾予赫也没有回来。 他们似乎对冬冬的存在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去询问那日复一日大起来的肚子从何而来,甚至叶清央知道,顾予赫对冬冬都不算差。 他耐心地哄着因为她怀胎期间频繁哭泣而常感不安的冬冬,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即使只有短短两年的夫妻缘分,或许在某些时刻,叶清央觉得,自己也曾是想过,就这样一辈子也好。 可惜美梦终究是美梦,最后顾予赫死在了顾彦修的一剑之下,鲜血甚至溅湿了冬冬的脸。 这次她拥有足够的时间去看花轿外的盛景,满目都是红色,皇室娶亲铺张十里,唢呐和鞭炮响了一路,身旁跟着的高头大马上,顾予赫俊朗得有些邪性,歪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你夫君好不好看?” 这次叶清央没躲,点了点头。 “盖头要等我来掀,”顾予赫笑着道,“饿了就吃点吧,你的座位底下有点心。” 叶清央一怔,她伸手一摸,竟然真的有个点心盒。 于是她便如此吃了一路,到达目的地是已填得腹中饱胀,自有了身孕以来,她便愈发能吃了。 幸得有这个食盒,不然接下来繁琐的礼节,叶清央不知自己能否支撑。 皇子在宫外有自己府邸,她披着喜帕,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身边那双手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掌,温暖有力。 “累了吗?”入洞房前,顾予赫低声道,“不会喝很久,饿了就自己找吃的,我很快回来。” 他不可谓不细心,但饮酒作乐是少不了的,叶清央听见一墙之隔的院中欢声笑语阵阵,祝贺声不绝于耳,心中竟有一丝温暖。 这便是正经的婚嫁,哪怕不是真心相爱,顾予赫也给足了她尊重。 很快院外安静下来,叶清央听见了脚步声,她被牵起来,手中塞进一杯合卺酒。 “你不用喝多,”顾予赫低声道,“一口足够。” 叶清央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照顾细心过了头,交杯后她坐在床榻上,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她不知怎么解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知如何拒绝顾予赫的求欢。 第十九章 叶清央想过很多次打掉这个孩子。 明明这个时候的冬冬还不是冬冬,她脑海里却始终能够想起那张纯稚的脸和柔软的笑,想起那些宫人啧啧的可怜声。 他们说冬冬因为知道不忍着痛就会来伤害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哭喊过,小小的身体被凌虐得千疮百孔。 她不忍心,也不舍得。 可喜帕被摘下,眼前红烛摇晃,顾予赫只是垂首,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张口要说话,下一刻男人带着淡淡酒味的唇瓣衔住了她同样散发着酒香的嘴唇,她的齿列被撬开,舌尖一触即分。 顾予赫低声道:“打个标记,现在不碰你。往后加倍还我。” 原来他早就知道。 叶清央后腰探进了一只滚烫的手掌,她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顾予赫咬住她的耳垂,摇摇晃晃的金耳饰被他衔在齿间,好半晌她的腹部一松,喜服散落开来。 “疼吗?” “不疼。” 不知为何,她有些哽咽,眼眶红了个遍。顾予赫吻了吻她的眼睛,吹灭了蜡烛。 “让我再想想。”黑暗中,女人低声呢喃道,“顾予赫,我舍不得。” “叫夫君。”顾予赫摸了摸她的脸颊,“慢慢想,睡吧。” 从未想过如此轻松便过了关,只是叶清央心中一片酸软,她自知顾予赫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谁能容许枕边人的肚子里不是自己的孩子? 因此她愈发愧疚,她怎么对得起顾予赫呢。 即使她是被顾予赫强娶过来的,可他一片拳拳爱护,叶清央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她不能辜负这样的爱。 叶清央定下心神,她还没来得及挪开视线,身边的人便睁开了眼,撑起脑袋问她:“看够了吗?” “……”叶清央的脸颊红了一片,强撑着镇定回答,“够了。” 这话惹得顾予赫笑了起来,男人刮了刮她的脸颊:“该起来了,等会要进宫给我父皇请早。” 上一世叶清央记得没有这个环节,因为无论是谁都知道,新婚之夜二皇子愤然离开了寝屋,夫妻不和已成定局。 叶清央不禁有些忐忑,毕竟在顾彦修口中,当今圣上是一个偏心到极致的存在——明明他才是太子,但皇帝爱着的一直是二皇子。 直到见到圣上,叶清央才发现自己错了。 皇帝对二皇子确实更加亲近,可态度却有些轻佻,对叶清央也不甚重视,目光中甚至有些轻蔑。 他自是知道叶清央曾是顾彦修的未婚妻一事,想必对她这种趋炎附势的女人十分不满,但只要顾予赫一求,他便下旨同意—— 这么看来,并非重视,而是溺爱。 他对二皇子任予任求,无非是安抚他作为长兄却无法坐上太子之位的不甘。 第二十章 席间称得上是其乐融融,叶清央自然不会对这个仅剩一年寿命的老人抱有什么不满与怨恨,她不紧不慢地吃完了一顿饭,行礼后回到了皇子府。 “累不累,”顾予赫揉着她布菜的手掌,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恩爱,她不停地给顾予赫夹菜,“还好,没什么必要事情,我们便不入宫了。” “会有的。”叶清央喃喃道,望着不解其意的顾予赫,她深吸一口气,“以后我会给你解释的。” 顾彦修能够成功攻入上京,无非讲究的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这一次他拥有前世的记忆,定然会选择在圣上驾崩的那一年便带兵逼宫。 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想起那乞儿传来的信件,叶清央握了握掌心。 果不其然,回叶家省亲那日,叶清央又接到了那信纸。门房点头哈腰,对她说:“王妃吉祥,王妃吉祥。” 叶清央将信纸拢进袖中,看着不远处等她的顾予赫,笑了笑。 如她所说,叶家现在所有人都要朝昔日看不起的大小姐下跪,叶清玥更是红了眼眶,怨毒地看着母亲。 叶清央似乎已经猜出了她的想法。 流言中的顾予赫那么不靠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