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告诉你我对这事有兴趣的?” 施去闲正要应她,话到嘴边,眼眸暗沉。 “我很难相信这事你是真不知道,毕竟那天,你家里人都是第一次见我,这么大的橄榄枝一点预兆没有就伸过来,我对人际关系不太感兴趣,但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儿。”孙鲤微笑,“咱们这岁数在这儿,都算不上小了,你家一定也很尊重你的感受,姐姐才肯出面和我说工作的事。这件事,我宁愿相信是你的好意,可我不想要。” “既然不想,为什么不拒绝?” “为了教训你。”话到这份上,孙鲤不再顾忌,“施老师,三十几岁人,还不知道有商有量才是成年人打交道的正确方式吗?假若你希望我们有未来,大可和我挑白,不要用这样的招数,我不喜欢,也不会接受。” 施去闲被她说得脸上青一道紫一道,伊始那点还埋怨她叫他苦做功夫的难看已然消逝,他急忙解释:“我没有要你依从我的意思,我只是想既然你对未来还没有太明确的打算,为什么不多尝试一下呢?假使这份工作你不喜欢,再脱手未必不可呀。”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直接说呢?” “我——我——”他急得攥拳。 孙鲤按下把他戳到地心的冲动,沉着气看他还能怎么力挽狂澜。 今晚在这糖水铺相遇,是过于突然,可这对峙的情形,她早想过几百倍。假使她一味指责他的自作主张,显得咄咄逼人,反倒会落了下风,叫人觉着她真的是不识好人心。 这事本应是施去闲理亏,但稍有不慎,会变成她不识好歹。 半晌后,施去闲给出不和她直接商量的缘由,“我怕你拒绝。” 所以他用这样的法子,把压力转移到她身上,不想人家非但全不领情,还将计就计耍了他一圈。这事原该是个好事,他有点不明白怎么最后变成两个人心里都有气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看杂货铺没出息?”见他肯实诚应答,孙鲤气消掉一半。 “不,我没这么想。”施去闲端正态度,“阿鲤,我对你是有好感的,正因为这样,才脑门一热,做出这样的事,我想,就算是回到这里,如果你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祥叔他们也会高兴不是吗?对我们两个来说,当然是更好......” “从前,你也对别人用过这种手段吗?” 他哑然失笑,摇头作答。 “你不肯试一试,是真的不喜欢这工作,还是因为我的动作?”他问。 “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你,我没想好我要干什么。到今天,我也还没想好。虽然我没想好要干什么,但这份工作你们摆到我面前时,我很清楚,这是我不想的。所以这事不全是坏事,你帮我拆开了一份我完全没兴趣的工作。” 听到是这样的理由,施去闲脸色今晚头回好转。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向你道歉。”他拿起摆在桌面上的糖水菜单,放到她面前,“给我一个机会将功赎罪,今晚我请你喝糖水。” 在门口陪着施去闲外甥女等着他们处理完私事的陶至庭,在门口捉到施去闲这举动,朝里喊了一声:“今晚她有人请喝糖水啦!” “不必了,抵掉就好。”孙鲤和施去闲说道,“先前我说要请你看电影一直也没兑现,咱们——” “一码归一码。”施去闲即刻打断她的话,“今晚你的糖水既然有着落,我的就留到下次,那电影你也要找个机会请回我看的,不要耍赖。” 施去闲又和老板点了几分单,离店前温和同孙鲤暂别,“下次见。” 然后陶至庭才坐到了原先施去闲的位置上。 “原来你和他的是事是真的。”陶至庭和老板喊完要两碗姜薯糖水,和孙鲤开聊。 “什么事?”孙鲤也想知道,外头传她和施去闲到什么地步了,陶至庭听到的又是什么版本。 “说你和他好事将成。” “你也知道他?” “本来不怎么知道,那天他去杂货铺找你后,市场传开,就知道了。”陶至庭试探道,“你们闹别扭了?” “没有,不算别扭。”此番大获全胜,孙鲤心情甚佳,“好事将成,到底还没成呢,不要讲得这么暧昧。” 陶至庭直直看着她,笑了笑。 “笑什么?”孙鲤不解。 “这里关不住你。”他双手交叉,摆到桌上,像个预言家,“琴姨老和人说你是要跃龙门的,我看她讲得没错。” “陶至庭,你今晚无事献殷勤,还拍马屁,到底为什么?” “我说了呀,请你喝糖水。” “没别的?” “那晚喝了你的甜汤,不能白喝。” “我以为你又要和我讲试喝新饮的事。” “好呀,那下次喝糖水咱们就聊这个。”陶至庭和施去闲现学现用。 讲起新饮试喝,孙鲤不由想到他家里那点子糟心事。 “听说你开新店遇到点麻烦?”她拐弯抹角。 “啊......”果然提到这个,陶至庭一脸的灿烂黯然不少,他强颜欢笑,“好事多磨。” “是资金上遇到的问题?” 他僵着笑容,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有人愿意投钱跟你做吗?要是你真的很想把新铺子开起来,不妨适当让让步?”她真诚建议。 陶至庭吁出长长一口气,直摇头:“这个事,下tຊ回喝糖水再聊。” 姜薯糖水上来后,陶至庭彻底收声。孙鲤找回和他在李记卤粥吃东西时的松弛感,两个人各自吃各自的,全身心享用清甜。 一碗吃完,陶至庭问:“再来一碗?” 孙鲤摆手,“吃不下了。” 把孙鲤送回小区门口时,陶至庭问她:“你喜欢那个施老师吗?” “问这做什么?”孙鲤把头盔还给他。 陶至庭接住头盔,“我感觉不出你喜欢他,但是你好像又不敢轻易放手。” “怎么就让你这么感觉了?”孙鲤蜷了蜷指头。 “因为我也有过这种时候。”他苦笑。 孙鲤夺回头盔,重新上了后座,发号施令,“去那晚的池塘边儿。” 到池塘边,换孙鲤蹲在陶至庭上回的位置。 “早知该把甜汤买来这吃。”陶至庭揶揄道。 “你相过亲吗?”孙鲤问他。 “小乐镇没人敢接我这门亲去说的。”陶至庭笑道。 在池塘边,他似乎放开不少,也不和孙鲤打太极,说:“我那点子事,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爸妈有心,媒人也不会接。” 这倒不假,加之最近这桩,谁家心疼女儿的敢把孩子嫁过去和陶至庭同甘共苦,不仅要孝顺父母,还要帮扶哥嫂——嫂子还是他前女友。孙鲤光是想想就发麻。 “我听人说,那施老师条件很好。”陶至庭把话题换到她身上。 “就是因为很好,压力才大。” 她憋得慌,没想到能放心倾吐的,是小乐镇的倒霉仔陶至庭。 “你怕人讲你不识货?”他猜测。 “不全是。” 按道理讲,施去闲简直是上上之选——长相斯文得体,对未来有明晰规划,待她温和周到,家庭背景在小乐镇也是中上之流。更重要的,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好的人,对她也有意思。 她在外头弄丢了工作,弄丢了爱情,人生履历从光鲜明亮,一点点被送进暗格,施去闲的出现,是新的诱饵。 如果她肯选择他,似乎就有新的“成功”的机会。 如果她肯选择他,就像李红琴在外人面前为她翻浪造势那般,她那些“失败”很快可以被抹去。 而她之所以还摇摇曳曳、无法做出选择,是因为那点子不知能有什么用的自尊心。 这些她只能对着池塘再复盘一次,没法和陶至庭讲。 “我看你们不适合。”陶至庭蹲到她旁边,忽然出声。 “你是第一个说不适合的。”孙鲤发笑。 李红琴对张燕不满,也只是让她要考察清楚、磨一磨。父母的一点额外期待,是她下不定决心的另一个因素。更别提那些排着队等着走她路子求施去闲办事的人。 “其实我不知道你们合不合适。” “那你讲这话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需要听这种话。”他捡了根被丢弃在池塘边的小树枝,在土里乱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