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宫宴,是为了推翻许氏皇朝的功臣而办。 云婳的上场,将宫宴的气氛推向巅峰。 因为——她只披着一层绯色薄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云婳在跳舞。 她像是失去了羞耻之心,随着鼓点,听着下面众人的嗤笑鄙夷缓缓舞动。 终于一曲落下。 她伏跪在地,眼里只剩死寂。 正要退下,大殿上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过来,给朕斟酒。” 云婳浑身一颤。 大殿内也忽的静了一瞬。 云婳仰头,看着龙椅上的谢景行,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缓步上前跪在他身边,拿起酒壶。 大殿内众人眼色交织。 鼓乐声正要再次响起,忽的,一个大臣走出席位,朝谢景行跪下进言。 “陛下,臣听闻前朝余孽崔氏腹中余孽至今未除,臣恳请陛下诛杀此獠,否则后患无穷啊!”以为自己已然麻木的云婳手便是一抖,酒洒出来! 谢景行睨她一眼,半晌,他淡淡道:“朕自有考量。” 那人不甘心:“陛下……” 谢景行眼底阴霾:“要你来教朕如何行事?” 那人一个冷噤:“臣下不敢。” 谢景行一声轻哂,再看向云婳语带不悦:“倒酒都不会?” 云婳背脊一僵,若无其事地低着头倒酒。 宴会持续到半夜。 人群刚散,云婳便跪伏下去,哀声恳求:“陛下,求您放过我大嫂,那孩子出生后我们会将他送到山野人家长大,此生绝不让他知晓身世!”6 谢景行没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盛酒的玉壶。 清澈酒液从壶口缓缓流出,落到云婳身上打湿那薄纱。 云婳一颤,牙咬着唇,主动起身跨坐在谢景行身上。 她也不想如此下贱,可这身体是她如今唯一的武器。 谢景行眼眸一暗。 云婳用尽全部的力气,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陛下,求您。” 一边说,她一边解开谢景行的衣袍。 谢景行嘲讽道:“云婳,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模样和那些卖笑女别无二致。” 云婳笑意一僵,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 谢景行再也忍不住,径直将云婳抱起走入寝宫,丢在龙榻上。 毫无怜惜的动作,让云婳只有痛苦。 这种时候,她竟不合时宜地想起谢景行和她的曾经。 定亲那一日,少年带着她打马自京城长街而过,快活笑意带落满城夏花。 “公主,这是我此生第二开心的时刻。” 少女撅起红唇:“哼,谢景行,你什么意思?” “因为最开心的时候,一定是我娶你那一日。” 少女转嗔为喜,少年举起三指朝天。 “我谢景行在此立誓,此生定以命护云婳百岁无忧!” 以命相护,百岁无忧啊…… 回忆不复,少年的承诺一夕作古。 谢景行见她张着红唇失神模样,狠狠咬她锁骨:“给朕喊。” 痛意传来,云婳呻吟出声:“陛下,求……求您……” “错了!” 云婳迷惘一瞬,颤声开口。 “复野,轻点……” 这话一出,谢景行宛如疯了一般,力道愈发加重,像是要将云婳吞吃入腹。 直到天色渐明,云婳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这次过后,云婳高烧不退,烧得全身灼痛而麻木。 她只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来了。 一双柔软温热的手将云婳抱在怀中。 熟悉温柔的呼唤声传来:“青仪,青仪。” 云婳呜咽着:“大嫂,是你吗大嫂?对不起,是我没用……” 崔莲生轻轻抚摸着云婳的头:“不是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远处有婴儿哭声传来。 云婳似有所感,哭着抬头看向崔莲生。 崔莲生悲伤而温柔的笑了:“青仪,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这话说完,崔莲生一点点抽离,带走最后一丝暖意。 “大嫂,不要!” 云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惊醒。 心中惶惶,不安至极感觉一波波侵袭而来。 云婳慌忙起身下床,嘴里呢喃着:“谢景行,谢景行你答应过我的……” 刚冲出房门,两个宫女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真是个贱人!自家大嫂都被吊死了,还去找陛下呢!” 第9章 云婳眼眸猩红地冲过去,声音凄厉:“你们说什么?” 两个宫女被她这疯魔的样子吓到,竹筒倒豆子一般。 “皇后娘娘病重,需要未出生的胎儿做药引子。” “陛下急得就将那崔氏肚里的孩子……剖出来了。” 云婳如遭雷劈,不敢置信,跌跌撞撞跑向姚文淑所住的正殿。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雪,云婳心跳如擂鼓,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雪落在她单薄衣衫上,她却感觉不到冷。 跑到姚文淑宫门,她一眼便看见了宫门口满身是血的尸体。 那血蔓延到云婳眼里,眼前世界都变得血红。 “不会的……大嫂……” 她明明昨天在梦里还见过大嫂的不是吗? 云婳一步步走上前,跪倒在尸体前。 崔莲生原本已经隆起的腹部已经凹下去,血肉模糊。 梦中婴儿的哭声又一次响在云婳耳边。 她昏昏然想起谢景行答应她的话,又想起那两个宫人的话,荒谬的眩晕感传来。 云婳伸手抱着那尸体,想要尖叫,想要痛哭,喉咙却似哑了一般! 只有眼泪汹涌而下。2 她发着抖,好像冷到骨髓了。 好冷……真的好冷…… 谢景行,你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承诺做到呢?! 良久,云婳将自己的脸凑近大嫂早已冷成冰块一般的尸体,抵头相贴。 她一字一句,说得温柔:“大嫂,别怕,青仪带你回家。” 雪,越来越大。 云婳艰难地背着那尸体往外走。 一步一个血印,在纯白无暇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沿途宫人看见这惨烈场景,俱是被震慑,竟都不忍拦她。 刚踏出未央宫宫门,便恰好撞见来看姚文淑的谢景行。 谢景行望着云婳的模样,瞳孔一缩。 云婳却像是看不见他,一双黑色瞳仁透不出半丝光。 她兀自向前走,一步一步,脚印深深。 谢景行攥紧手,哑声喝道:“云婳!” 旁边姚文淑的太监没想到会被谢景行撞见,立即‘哎呦’一声,仿佛很惊讶:“这崔氏昨日惊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过罚她跪了一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说完他立刻呼喝侍卫,声音尖利:“快把人带下去,不要脏了陛下的眼睛!” 身后的侍卫立时上前抓人,猝不及防的云婳狠狠摔倒在雪中。 可她眼中只有崔莲生尸体,不顾侍卫拉扯,云婳又挣扎着爬起来,一声咳嗽,鲜红的血刺入谢景行的眼。 谢景行心一揪,下意识低喝:“住手!” 云婳什么都听不见,只将那血胡乱擦了一下,又紧紧抱住尸体自言自语道。 “大嫂,我带你回家,走,我们回家……” 她步伐踉跄,背影孑然。 背着那尸体穿过长长深宫,走出宫门来到关押许氏女眷的院子。 一推门,却见所有女眷都等在那里,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她的二嫂温如君。 云婳一怔,接着轻轻将大嫂的尸体放下,便扑通一声跪下,声音空洞而嘶哑:“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说不出其他的话。 温如君跪下去,轻抚崔莲生睁开的眼,语气温柔无比:“莲生,别担心,我们没事……你好好上路。” 她知道,莲生是担心她们才闭不上眼。 她从小就这样,身为将军之女,嫁给太子后,总是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手抚过,那眼睛终于阖上。 温如君眼泪骤然落下,痛哭失声。 第10章 身后众人也呜咽起来,整个院子一片哭声。 云婳呆呆听着,突然,重重磕起头来! 一下,又一下! 这一切是她的错! 为什么死得不是她!该死的明明是她啊! 额头沁出暗红的血,云婳却完全没感觉。 温如君看得触目惊心,眼泪更加汹涌,上前死死抱住她:“青仪,青仪,你别这样……” 云婳无法在磕下去,胸口一直卡着的血剧烈翻涌,她想哭,想喊,为什么喊不出! 下一秒,一口血蓦地喷薄而出洒了满地。 云婳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云婳一睁眼便看见了温如君担忧的脸。 温如君在用温热的帕子擦她的脸。 云婳目光却落在那双手上。 那双纤细的手上都是冻疮,红肿粗粝。 这曾是天下第一才女的手,曾经抚琴作画,写出过惊艳绝伦的诗词。 如今却…… 云婳的心被细丝缠紧,绞痛不已。 咳嗽了几下,她按住温如君的手:“二嫂,我想去见大嫂。” 来到正堂,所有人都穿着白孝衣。 崔莲生遗容已经被整理好了,她闭着眼,若不是脸色青白,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温如君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了故人:“可惜,莲生最爱的红缨枪不在,无法陪葬。” 痛彻肺腑的感觉传来,云婳重重在灵前跪下。 温如君一边烧纸钱,一边温声道:“青仪,我昨晚梦见二郎了。” 云婳心尖一颤,呆呆看她。 “他还是我们初见时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唤我小娘子”0 温如君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笑。 云婳知道,当初二哥死皮赖脸娶的二嫂。 说起来,二哥洒脱不羁,最不喜读书,却对高情远韵的二嫂一见钟情。 往日两人打情骂俏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如今却永隔人世,如梦如幻。 云婳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太监嚣张走进,张口便是:“侍犬公主,还不回去伺候皇后娘娘!” 云婳脸颊颤了颤,牙关咬得死紧。 温如君手也一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云婳,眼神不忍而悲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轻抚了一下云婳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