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裴清知晓了昭仁公主的情意后,从前的一切想法,都不攻自破。
好好一个公主,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脾气差先不说,还是个坡子。 图什么呀? 一路上,裴清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侧目盯着陈知衍看了许久。 她想得太深入,没留意到对方逐渐拉长的脸,忽而对上他冷峻至极的眼神,打了个寒颤,倏然收回目光。 不就是看了他两眼,瞪她干什么? 裴清郁闷不已。 莫不是,在生刚才那句话的气? 依他的脾性,就算生气了也不会当场说。 他只会默默记仇,然后等她下次犯错,再放到一起说,罚她一次性抄上个二十来篇文章,极其tຊ的阴险狡诈。 想到这,裴清悄悄凑近他,以手掩唇,低声道:“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她只是不想让昭仁误解而已。 陈知衍拧起眉头,并不理解。 裴清抬眸看他,不明白他这什么表情,思考了片刻,又道:“这事不能怪我,谁让你站在那里不过来,我要是知道你来了,就不会说了。” 陈知衍盯着她清澈中透着愚蠢的杏眸眯了眯眼,移开目光。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早膳用过了吗?” 裴清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 陈知衍不仅没训斥她,还关心她有没有用过早膳。 裴清正想回答,前头突然传来昭仁的声音。 “你们在聊什么?” 裴清连忙和陈知衍拉开距离,咧嘴一笑,“没什么。” 宸贵妃此次毕竟是来看望裴清,有陈知衍在,说话不方便。 于是,陈知衍把人送到花厅后,就先行告退了。 昭仁听到人这就要走,忙站起来,笑着说:“六弟今日托我带了一副画过来,想请先生为他提字,我给忘在马车里了,侯爷这会儿若没什么要紧事,我去让人把画拿到先生书房里吧。待会儿要是忘了,回去了六弟可要怪我。” 陈知衍曾做过六皇子和七皇子的讲官,算是他们的先生。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没有多想便应下了。 “好。” 眼看着昭仁和陈知衍一前一后相继离去,宸贵妃和裴清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等昭仁一走,裴清便笑嘻嘻地揽住宸贵妃的胳膊,把脸靠在她鼓囊囊的胸前,娇声道:“娘娘,帮清儿一个忙呗。” 宸贵妃早料到她会如此,摘了一颗葡萄,放进口中,“说吧,什么事。” 裴清:“我昨儿一怒之下打了周应淮几杖,把周阁老气坏了。您能不能帮我到陛下跟前吹吹枕边风,这样一来,周家就算要报复我,也能有所顾忌。” 宸贵妃疑惑道:“能护得住你的人,不就在你眼前,何必多此一举?况且,就算陛下知道了此事又能如何?他如今连朝都懒得上,还会去管这事儿?” 裴清低下头,小手揪着贵妃的袖子摇啊摇:“先生不想我和周家结仇嘛,我说不过他,还得靠您来帮我了……” 当今圣上文宣帝自登基来便在宫中养了一群道士,一边沉迷长生不老之术,冶炼丹药,一边服用宦官进送的春药和美人,纵情酒色,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多年来,多亏了有内阁把持,朝政才不至于荒废得一塌糊涂。 但昏君也有清醒的时候。 前世一年多以后的春天,文宣帝到风和日丽的景明山游玩,偶遇老定国公的坟墓。 忆起多年前,老定国公曾为收复云州而英勇献身,尸骨无存,感慨万分,遂同身边的人问起老定国公家人的去处。 为了报答父亲,也为了鼓舞大梁的将士,文宣帝从景明山回去后,便下旨册封裴清为柔嘉郡主,对当年被迫下嫁的她,犹如一场及时雨。 所以裴清才会认为,文宣帝能稍稍指望得上。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娘娘……” 宸贵妃可受不了她撒娇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满口答应:“好了好了,答应你就是了。” 对于最受陛下宠爱的妃子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 “谢谢娘娘,娘娘对我最好了。”裴清抬起头,吧唧一口亲在她白里透粉的脸颊上。 …… 行云阁书房内。 八皇子今年刚开始跟着画师学作画,昨日第一次完整地画了一副《荷花图》,就迫不及待地拿来给陈先生,请他为自己的画提一首诗。 陈知衍俯身站在书桌后,思忖片刻,便作好了诗。 他搁下毛笔,抬起头,发觉昭仁没有入座,一直站在书房中央看着自己,眉头微蹙,拿起画卷。 “殿下,写好了。” “多谢陈先生。”昭仁示意随行的婢女上前将画接过,拿到一旁晾干。 陈知衍简单整理了一下书案,道:“您还是叫臣侯爷吧,臣资历尚浅,不曾教导过您,实在是担不起您这一声先生。” 昭仁眸光一暗,垂下眼眸。 几年前,陈知衍任国子监祭酒时,昭仁曾去听过他的课,也是在那时,她对这个满腹经纶,温润儒雅的男人一见钟情。 可他全然不记得了…… 她失落地转移了话头,“裴姑娘说,周公子负了她,可确有此事?” 事已至此,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陈知衍点头道:“是。” 昭仁试探道:“那裴姑娘退婚以后,打算怎么办?” 陈知衍:“她和周公子之间的恩怨十分棘手,不好解决,她又固执已见,不肯听臣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话说得,像是打算一直管下去了。 昭仁心里不太舒服。 她不愿多想,但陈知衍的言行举止让她觉得,他对这个学生上心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的师生关系。 她必须说些什么。 “裴姑娘性子的确顽皮,但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想按自己的想法行事,无可厚非。您再关心她,毕竟也只是她的先生。” 不小了吗? 大多数人,不论男女,在裴清这个年纪,早已成亲甚至做爹娘了。 但陈知衍总觉得,裴清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殿下不了解她,她只是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要真让她自己做主,她连三天都活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