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回家,到了门口,冯朝见花园里的野花野草已经没过膝盖,她忽然有些自责了,原本今年打算好好收拾收拾这花园来着,没想到春天还没来,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已是春末夏初,这会儿再要种什么,就只能拔掉这些野草野花了。
野花野草也是可爱的,并且它们比自己守信,年年都按时长出来,冯朝想,那就等明年吧。 走过野草蔓生的花园,到了门外,冯朝却有些踌躇,她还记得那种恐怖诡异的感觉,如今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别回了家,又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踌躇归踌躇,家门总归是要打开的。进了屋,冯朝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却丝毫不觉恐怖诡异,只觉满腔思念瞬间得到了疏解,原来她也会想家,哪怕家里没人在等她。 情绪平稳下来后,冯朝分别给许令清和陈月打了电话,最后,又和童宁约了晚上见面的时间。 快中午时,冯朝出了门,她要去城北,桑城电视台附近,去见许令清。 ◆ 冯朝到餐厅时,许令清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他很意外,冯朝竟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左思右想她到底为什么要见他,想来想去连稿子也没心情写了,于是便早早下了楼,驱车到餐厅里来等着。 他特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想在她来时,第一时间看到她,等了20来分钟,她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窗外,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宽松的衬衫,其实她皮肤白皙,身材也好,要是穿些修身的衣裙,一定更美,可她从没在他面前穿过裙子。 望着冯朝一步一步走得急切,许令清有些出神,从前约会迟到时,她也是这样赶来见他的,但这次她没迟到,是他自己来早了。 进了餐厅,冯朝一眼便看见了靠窗坐着的许令清,她快步走过去,坐在了许令清对面。 “令清,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出来一趟。” “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许令清说这把菜单推到冯朝面前,“先点菜吧。” 点菜这样的事,从前都是许令清做的,这会儿冯朝脑子里装满了事,索性也不与许令清客气,爽快的点了两人的菜。 “今天我请客……”冯朝说完,还没等许令清反驳,便接着表明了来意:“我想找你问一问,当时你们在调查我的学生周小松的自杀事件时,了解到的所有信息。” “所有信息?” “是的。” “为什么又关心起这个事情?” “我想知道那孩子到底为什么自杀。” ◆ 难得冯朝有事相求,许令清一边吃着饭,一边将自己知道的细节与冯朝细细说了一遍。 “当时报社是一边蹲着警方的通报,一边同时做相关的调查采访,我主要负责采访周小松的亲属、邻居、同学等,当然,他的父母拒绝了采访,但从周围邻居的采访来看,周小松的原生家庭,也就是他的父母,是有问题的,据说,十几年前,周良是做生意的,当时生意做得还可以,家里条件不错,这才吸引了付嘉莉,两人结婚后,很快付嘉莉就怀了孩子,但孩子还没出生,周良的生意就出了问题,家里能变卖的东西,车子、房子都卖了,也还欠了一屁股债,之后,周良又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据说是在非常辛苦的情况下,把欠下的债全数还清了,在那之后,周良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了生气,为了养家糊口,他托人找了个工资虽低,却非常稳定的工作……” “在桑城城铁做铁道安检?” “是的,你也知道,这个工作是要上夜班的,所以,付嘉莉……出轨了……”说到出轨两字时,许令清的脸微不可见的红了一瞬。 “然后呢?”冯朝急切追问道,似乎丝毫不关心许令清表情里的异常,不知是假装大度,还是真的已经不在意许令清出轨的事。 “其实,他们俩的感情,早在周良生意失败时,就出现了问题,听邻居说,他们是孩子一岁时搬到那附近的,那时,孩子晚上总哭,周良又总不在家,付嘉莉情绪出了很大的问题,所以但凡周良回到家,他们就总吵个不停,一开始,周良还反驳付嘉莉几句,越往后,周良越是泄气,到孩子三四岁时,邻居们已经只能听到付嘉莉的叫骂声,听不到周良的反驳声了。” “原来他是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是的,很难想象,他以前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吧?” “嗯……” “总而言之,周小松就是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在他长大懂事后,付嘉莉也丝毫没有收敛,仍然天天咒骂周良,听邻居说,每次付嘉莉骂周良,周小松就跑到楼下玩打弹机,他的技术很好,每次都赢一堆弹珠,但他赢了也不走,而是一直打,直到把手里的弹珠输完,估摸着他妈妈火气消了,才上楼回家。” 冯朝听着,表情变得越发凝重,她知道周小松可能过得辛苦,没想到会这么辛苦。 许令清接着说:“应警方的要求,为了保护周小松的亲属,这部分信息我们并没有在新闻稿中做详细的披露,只是一笔带过。” “明白,如果写详细了,他父母也一定会被网暴,这样一来,对这个家庭又是二次伤害。” “是的,但当时不知为何,一些自媒体疯狂往你身上泼脏水,那段时间,小朝,我真的很担心你。” 冯朝无奈苦笑,“还好,都过去了。” 许令清点点头,又接着讲:“再大一些,上了初中,周小松喜欢上了摄影,一放假就拿着他的小相机给邻居们照相,大人小孩都照,照完了还把照片洗出来送给邻居们,邻居们眼见着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爱好,开朗了很多,都替他开心,谁知有一天,一个邻居看见周小松跑到巷子里,把他的相机狠狠摔在地上,摔下去,又心疼的捡起来,从那以后,周小松没再给邻居拍过照片。也是从那之后,周小松整个人就颓丧了下去,成天闷闷不乐,见了人也不理,据邻居回忆,摔相机事件后不到一个月,周小松就跳楼自杀了。”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把心爱的相机摔了?”冯朝知道,那孩子为了买相机攒了很久的钱,她有种强烈的感觉,找到周小松摔相机的原因,就能找到周小松死亡的原因。 “不知道……”许令清摇头,“邻居们只说那阵子周小松迷上了拍视频,但是第一个视频还没拍出来,相机就被他摔了。” 冯朝无言,许令清接着说,“再一个视角,是周小松的同桌岳唯泽的视角,采访时他告诉我,周小松死前两三个星期,状态一直都很萎靡,而且,岳唯泽不止一次看见周小松在草稿本上写‘去死’两个字。” “只有这两个字?还有别的吗?”冯朝想知道更多的细节信息。 “只有这两个字,据说一页tຊ纸总被周小松写得满满当当,所以……周小松的自杀动机是非常明显的。” “嗯……”冯朝蓦然点头。 ◆ 一顿饭吃完,冯朝称下午还有事,和许令清道了谢急急忙忙就要走,许令清问她去哪里,想送她一程,她说方向是反的,城铁也很方便,不用送了。 在城铁口分别时,许令清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叫住了冯朝。 “小朝,上次那个事,对不起……” “哪个事?” 冯朝脑袋现在嗡嗡的,想不明白许令清到底说的是哪件事。 “上次,喝醉了……” “哦哦,没关系的,令清,没关系的,喝醉了嘛,但是,以后少喝酒。” 冯朝急着要走,她要去家附近的派出所,找陈月警官。 “你男朋友……他后来没为难你吧?” 许令清其实是在试探,他希望听到冯朝否认,说那个男人不是她男友。 “我男朋友?”冯朝又有些懵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许令清是在说钟先生,“我男朋友他……”冯朝微不可见的扬起了嘴角,“他是个非常宽宏大量的人。” “这样啊……”许令清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下来,冯朝有些过意不去,但这样也好,让他误以为她已经有了新欢,早些死了心,以后就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喝醉了胡来了。 只是,如果钟先生真的是她男友,就好了,冯朝是这么想的。 见许令清半晌说不出话,冯朝再次同他道别,没想又被许令清叫住,他站在城铁入口的台阶下,对着已经走上台阶的冯朝说:“小朝,我要结婚了,这个月30号,是我的婚礼,我希望你能来。” 冯朝愣了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好”字,紧接着,转身匆匆扎进了人群。 ◆ 虽然上次已经死心了,接到冯朝的电话后,陈月还是又找地方洗了个头。 派出所周边比较荒,没个像样的地方,陈月只好约冯朝去了附近的公园。 和领导请了半小时的假,陈月提前5分钟到公园里等着冯朝,他特意找了个能看到郁金香花海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多会,冯朝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