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宓儿进了灶房,将地木耳洗干净,又麻利地将野兔肉剁成块。 夜幕低垂,暮色渐浓,江家屋顶炊烟阵阵,饭菜肉香扑鼻而来。 而徐兴年坐在厅堂之中,通过灶房门,看见江宓儿忙碌的背影。 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两人刚结婚不久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在灶房忙碌,偶尔转过头,冲着他嫣然一笑。 徐兴年眸色深深,呼吸也渐渐加重。 江宓儿感觉到身后有抹视线,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男人如黑暗般幽暗的视线。 她心里突突一跳,连忙收回视线。 太阳落山之前,江宓儿才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她解下围裙,将麻花辫捋到身前,招呼着:“吃饭了!” 饭桌上,江大爷和江大娘热情招呼着。 江大爷甚至还将家里珍藏的一坛子好酒拿了出来。 “长官,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千言万语,都藏在酒里了。” 徐兴年推脱不过,只能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喝完,徐兴年的视线又放在了江宓儿身上。 和江大爷推杯换盏间,天空圆月渐渐升高。 很快桌上只剩残羹冷炙,徐兴年也有些醉了。 江大爷说话已经是大舌头,可还不忘吩咐江宓儿。 “快……宓儿,徐长官人生地不熟,快送送他。” 徐兴年刚想说不用,可想到能和江宓儿独处,最终没有开口。 就这样,江宓儿低着头,和徐兴年一同出了院门。 此时正是十五,天上月儿亮得宛若白昼。 两人沉默了一阵,最终是徐兴年率先开口。 他侧脸看向身边的江宓儿:“江同志,你知道那天在村长家门口,我见到你为什么那么激动吗?” 江宓儿一怔,不太明白徐兴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茬。 她低垂着头摇了摇:“长官,我不知道。” 徐兴年长长地喟叹一声:“因为,你长得和我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 第27章 如同平地一声雷。 在江宓儿耳畔轰然炸开。 她脑中闪过一阵白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两人脚步也停下,长久的静默。 江宓儿深吸一口气:“长官开什么玩笑?” 徐兴年神情清冷,绷紧了嘴角,淡淡的酒气萦绕再江宓儿的鼻尖。 “我没有开玩笑。” 江宓儿一怔,红唇动动,一时间没有言语。 徐兴年低下头,喑哑嗓音里蕴含无限的怅惘。 “我的妻子,她三年前死了。” 江宓儿心里一凛,感觉到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她有些不知所措,开口问道:“徐团长,你……” 徐兴年继续说下去,越说,就越能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 就像毒虫啃噬,就像万箭穿心。 “在她死之前,受了很多的委屈,明明我们是夫妻,我们应当是最亲近的人,可是后来我却听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始终不肯相信她,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可最后,她却是为了救我的侄子而死,那阵子连绵暴雨,水流上涨,她尸骨无存。” 江宓儿听着这些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快,徐兴年再度开口。 “可是,三年之后,我却在她落水大河连通着的大江旁边的村落里,遇到了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你。” 江宓儿心里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其实村子里风言风语的,也流传了许久。 江宓儿不会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江家的孩子。 三年前,真正的江宓儿死了,而她则是江大娘从河边捡回来的。 她从哪里来,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关于过往,所有的记忆,悲欢离合,嬉笑怒骂,在脑海中却只剩下了一团团不清晰的黑雾。 她不是没尝试过回忆,可是每当有一丝想起来的迹象时,自己总会头痛欲裂。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看她以前的遭遇太悲苦,所以特意让她忘记了这段记忆。 五年前,真正的江宓儿死了,而她则是江大娘从河边捡回来的。 现在听到徐兴年这样说,江宓儿的内心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她那一双漂亮的杏核眼,此时此刻终于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眉宇凛冽,像是掺杂了淡淡的愁绪,越看,便越有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正当江宓儿深想下去时,那种头疼的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大脑中横冲直撞一般。 她闭上眼痛叫一声,弯腰下去双手狠狠摁紧太阳穴。 徐兴年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来:“怎么了!” 可是江宓儿却戒备地往后,并且警告他:“不要过来!” 徐兴年立刻停驻脚步,他深深吸气一声,安抚着江宓儿的情绪。 “好,我不过来。” 江宓儿缓了会,才终于好受了一些。 她直了背,目光冷冷地看着徐兴年。 “徐团长,我不管你和你的妻子有什么样的过往,我也不管我和你妻子有多么相似,总之,我不是她,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徐兴年骨节动了动,薄唇微微翕着,双眸之中的盛满了柔情。 此时此刻,他愈发确认,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的妻子林淑雯。 第28章 徐兴年还想说话,可是江宓儿却转过身去。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客气与疏离。 “徐团长,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你,你早些回住所。” 徐兴年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喊了一声:“淑雯。” 江宓儿脚步一顿,很快反应过来,抬腿走得更快。 见她安全地进了江家院子,徐兴年才收回视线。 他酒量好,平时喝多少都很难醉。 可今天从江家出来时,自己的思绪还清晰无比,怎么将过往全都说出口,他竟然有些醉了。 徐兴年低下头,轻轻叹气一声。 他知道,对于这件事,她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 不过不要紧,徐兴年有信心,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打动她的心。 这样想着,徐兴年转过身,往村长家缓步走去。 一夜难眠,江宓儿的脑海一直回荡着徐兴年的话。 难道自己真的,曾经是他的妻子? 喉咙一阵滞塞,江宓儿狠狠闭上眼。 好不容易睡着,梦里都是徐兴年…… 这些天,前来援建的士兵陆续到达,整个芦苇村迎来了久违的热闹时刻。 每天村子里,都是年轻的军装壮小伙走来走去,可把王桂珍给高兴坏了。 这天,她又拉着江宓儿兴致勃勃地说:“宓儿,这些当兵的来了这么久,你有没有看上的?” 江宓儿摇了摇头:“没有,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王桂珍眼一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宓儿,你个榆木脑袋,还不好好把握机会,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江宓儿听王桂珍说得这样头头是道的,忍不住问道:“那你有看上的了?” 王桂珍神秘一笑,伸手从面前走来的士兵中指了下。 “宓儿,看到那个没,个最高的,长得也俊,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呗。” 原来这就是王桂珍特意将自己叫出来的目的。 江宓儿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我又不认识他们,怎么帮你打听。” “好办!”王桂珍眼睛珠子滴溜溜地转,她可早就想好了托词。 眼下天有些热,王桂珍早早地就从村口那口古井打了桶凉水打算分发给过路士兵。 她拉过江宓儿,凑近说道:“你就上去,帮我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江宓儿扭过脸:“你自己怎么不去问?” “你听我说完,问完之后,再去打听他成婚了没?要是没有,就说给他介绍个对象。” “可是……”江宓儿稍显犹豫。 王桂珍软磨硬泡:“好宓儿,你就答应我吧。” 江宓儿拗不过,只能上前去,借着打水的名义嗫嚅地问出口。 “请问这位同志,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那年轻士兵看到江宓儿,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叫杨文昌。” 江宓儿深深吸气一声,再次问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成婚了没?” 江宓儿感觉有些难为情,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 很快,四周的士兵都察觉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起哄着,大笑着,调侃着:“哟,老杨,看来你是挺受欢迎的。” 杨文昌摸了摸头,脸庞上的羞涩掩饰不掉。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又漂亮又秀雅,那颗青涩的心,正在疯狂跳动。 江宓儿一看这架势,知道他们误会了。 她连连摆手否认:“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帮别人问的。” 眼看其他人将杨文昌往江宓儿的方向推,江宓儿后退几步,转身跑远了。 只剩下士兵们爽快的声音回荡在古老村落里。 这一幕自然也被不远处暗中观察的许梦云尽收了眼底。 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