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的情意凉下去:“无事的话,你便不要再出这院子了,好好为孩子祈福吧。” 云姝浑身血液都冷凝,冻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攒出几分力气,看向祖师爷,渐渐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天色亮了又暗。 外面有丫鬟婆子低语传来:“夫人还要跪多久啊?” “不知道呢,将军只吩咐我们看着不准夫人出去。” “唉,听说了吗?新进来的夫人胎像不稳,将军放心不下,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咱们夫人是不是要失宠了?” “噤声,你不怕被下咒……” 言语如刃,划过云姝心脏,疼得她几乎窒息…… 又煎熬了五日后。 刑乾州终于出现,一来便上前紧紧抱住云姝。 来力道大得云姝几乎喘不过气,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她知道不该,可心却不受控制,近乎贪恋地汲取着这久违的温度。 可下一秒,刑乾州却贴在她耳边轻声问:“云姝,你一定有办法让那孩子平安降生的对吗?” 云姝血液直冲天灵穴,瞬间遍体生寒。 逆天改命,为天道不容! 就算是她,也要付出等同的代价。 她颤着声拒绝:“我不能……” 刑乾州漆黑瞳孔深不见底:“不能,还是不想?” 云姝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 刑乾州抬手,温柔地覆上她的脸。 “云姝,我幼时救过你,现在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最讲因果,你就当了结因果,救这孩子一命!” 刑乾州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说。 实际上却是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云姝。 她欠了他一条命。 现在,到她还债的时候了。 云姝的心脏像是被捅了个对穿,鲜血淋漓的疼。 幼时她贪玩跟随师兄弟下山,于灯会上走散,就在她被人贩子抓住即将卖入妓院时,是刑乾州救了她。 她以为自己与刑乾州天定良缘。 现在想来,不过是一段孽。 对峙良久,刑乾州叹道:“云姝,我爱的只有你,可人活于世,不能如此由心,我还有该担的责任。” “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若出了事,孩子也能给你和母亲一个慰藉。” 他言之凿凿,句句占理。 俊美的摸样与以往无异,眼里的情意也好像从没变过。 可云姝看向他,却只觉得陌生。 以前的刑乾州不舍得她受一点伤。 现在的刑乾州却能冷着脸提醒她,恩情是要还的…… 第5章 云姝闭上眼藏住伤痛,哑声道:“我会想办法。” 此话一出,刑乾州凝成坚冰的眉眼又化成了春日暖阳:“这几天苦了你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可回到卧房,刑乾州又匆匆离去。 她眼眸黯淡地发了半晌呆,压下疲惫起身来到书房,翻找着自己从观里带来的典籍藏书。 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救刑乾州的孩子。 挑灯翻书,整整一夜。 天色大亮时,云姝却脸色灰败地放下最后一本书。 所有古籍皆警示,换命之术逆天道。 轻则施术者殒命,重则亲近之人都无法幸免…… 云姝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阖眼休憩一会儿时。 刑乾州着急地走进来,带进来一室寒意:“云姝,可有法子?” 云姝强忍着心痛,起身:“我还在寻,一会儿我出门去一趟城隍庙寻老天师。” 一连数日,她都早出晚归,拜遍了周围的大师高僧。 可所有人的答案只有一个—— 天命不可违。 这日,云姝刚满身疲惫地回来,便见刑乾州等着房中。 对视间。 他没有关心,只有质问:“你这天天出门,到底怎么样了?” 云姝心头一颤,喉头涩然:“你就这么想要这个孩子吗?” 刑乾州眼中隐隐有了不耐,逼人气势压迫而来。 “这么多天了,你一直在推脱,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我的孩子都不愿救?” 云姝只觉得周身空气都耗尽,窒息不已。 她抿了抿干涩至极的唇,刚想说话。 就看见刑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闯入院中,怒睨她一眼,挥手下令:“给我搜!” 刑乾州见状,剑眉一拧,起身走出。 云姝跟着走出:“婆母这是作何?” 可刑夫人身后奴仆却无视云姝,倏然冲向了她身后的房间。 夜色已暗。 两人周遭,一群奴仆打着火把在整个院落来回搜寻,吵嚷不堪。 刑乾州并未阻止,只是沉声问:“母亲这是做什么?” 刑夫人脸颊上已经有些松弛的皮肤颤动着,瞪着云姝:“如涵最近总是不舒服,我怕这妒妇做些什么,便问了大师,大师说这院子里有脏东西!” 云姝黛眉一紧:“不可能!我……” “我找到了!” 一道尖锐的婆子声打断她。 紧接着有人走出来将一个布娃娃递给刑夫人。 那布娃娃上写了柳如涵生辰八字,肚子那儿还扎了针! 云姝一愣,旋即蹙眉掐诀,想算今日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刑夫人气得发抖,愤怒地将那东西砸到李云姝身上,厉声呵斥:“我就知道你这毒妇没安好心,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姝一双眼定定看着刑乾州,神色淡然。 “乾州,卦象显示,今日之事是有人陷害我,而陷害我的人,就住在府中的西北角。” 刑乾州回望她,一双眼却幽深难测。 刑夫人指着云姝鼻子:“你这毒妇还想推到如涵身上,给我把院子里的人全部拿下打死!” 就在这时,云姝院中一个丫鬟忙不迭跪下磕头:“老夫人我招,我招!这都是夫人指使我做的!” 说完她看向云姝,哭诉道:“夫人,您就认了吧,总不能看着我们这些无辜的人白白被打死!” 下一瞬,气狠了的刑乾州猛然抬手。 “啪”一声! 云姝头重重偏过去—— 脸上火辣辣的疼顺着肌肤烧进心里。 云姝眩晕半晌,才反应过来刑乾州做了什么。 她微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哑声问:“你可记得,当初在祖师爷面前求娶我的誓言?” 当年,国师继承人云姝决定嫁给名不见经传的刑乾州,曾引起一片哗然。 陛下亲自下旨,太清宫关天门,将云姝锁在大殿。 刑乾州在山下跪了七日,又连闯三道天门。 他几乎是丢了半条命才鲜血淋漓地来到大殿。 可见云姝时,眼眸亮如星辰,虔诚在祖师爷神像前跪下。 “三清祖师在上,弟子刑乾州愿以命求一个有云姝的未来。” “从今往后,两心相印,万事以她为先,此生不会让她受半分苦楚,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梦由来最易醒。 记忆如刃,将云姝心脏都绞出一个大洞。 她看着刑乾州,眼尾红的刺目:“你说爱我护我,如今十诺九空……” 刑乾州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似淬了冰:“这些年我从未负你,是你一而再挑战我的底线。” 原来他记得。 他只是不在意了。 第6章 云姝眼眶发红,十指深深抠入掌心。 刑夫人冷眼呵斥:“无子,善妒,不顺婆母,七出之条犯了三出,早该将她休弃。” “来人,先给我把她拿下,家法伺候!” “还需得上报陛下,太清宫的人竟然搞这些巫蛊之术,怎担国庙之名。” 听见刑夫人的命令,周围婆子奴仆上前来围住云姝。 云姝只定定看着刑乾州。 他的沉默和冷眼旁观,像是剔骨刀,层层剜开云姝的心。 她定了定,再也忍不住:“那便上报陛下吧,我问心无愧,何况太清宫能否担任国庙之名,也由不得将军置喙。” 周围婆子被云姝的气势吓住。 刑乾州沉着脸开口:“够了,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将夫人送到家庙祈福,没认错之前,不允许踏出半步。” 家庙常年幽冷无光,清苦无比。 不让她留在府里,是怕她对柳如涵做出什么? 夫妻一场,云姝从不知,刑乾州有一天会如此防备她。 不等仆从上前,她先一步喑哑开口:“我自己走便是。” 到了家庙,刑乾州仍不放心似的,命四个粗壮的仆妇时时看着她。 从早间辰时初,到太阳落山酉时。 整整六个时辰,仆妇都压着她跪在神佛前。 云姝跪到双膝青紫,不吵不闹,日日抄经。 可到了夜间,双腿却疼的无法入眠。 煎熬几日后,一向安静的家庙却热闹起来。 连看守她的丫鬟婆子都出了门。 云姝有些不安地走出去,就见盛大的迎亲队伍吵吵嚷嚷进来祭祖。 “不愧是刑大将军,娶妻的场面真是壮大!” 云姝心脏骤缩,白着脸上前问:“他,他不是有妻子吗?” “娶平妻啊,这阵仗看起来比当年娶正妻时还要盛大。” 又有人感慨:“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那云姝利用国师权势压迫他不得纳妾,哪个男人受得住。” “这两年国师闭关,没人给她撑腰了,刑家这是给她下脸呢!” 云姝听着,身形摇摇欲坠。 明明是刑乾州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如何又成了太清宫仗势欺人? 心脏如被利刃剖开般痛不可遏。 她再看不下去,跌跌撞撞走出。 可每走一步,便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云姝抬手为自己切脉,才发现是体内的断情蛊发作了! 当年为了让师父同意她嫁给刑乾州。 云姝吞下了门中圣物——断情蛊。 只要刑乾州不再爱她,蛊虫便会蚀骨灼心,直到她在那痛意下忘却所有前尘。 云姝再也支撑不住,蓦地喷出一口血。 晕过去前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