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羡之自然清楚莫一卿对他的感情并不浅,甚至要比后来的他更多,但偏偏自尊心作祟。 而她的日记却告诉他,她早就爱上了他。 “2010年6月,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喜欢上了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 而她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也告诉他,她是有多么的爱他,甚至不用说一个“爱”字,就从字与字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莫一卿。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在他的青春里发着耀眼的光,现在却成为他看一眼就会心痛的名字。 迟羡之将她的信来来回回看了数遍。 莫一卿的字体很漂亮,也很工整,可是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很多字甚至都不在一条平行线上。 信纸上还有点点斑驳干涸的血迹,褐红色的。 但迟羡之知道,这是莫一卿亲手写的,她习惯在每一个竖的尾端勾一下。 尽管身体上的病痛让她没有力气,但是她的写字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看完了信,他的心已经疼得麻木,眼泪也已经流干了。 迟羡之躺在地板上,很冷,刺骨的寒意只往他的骨髓里面钻,刺激着他的大脑一阵阵战栗。 “羡之哥。”他的耳边响起虚无缥缈的一声。 他偏过头去看,墙壁上还留有那日莫一卿烧照片之后留下的灼烧的黑色痕迹。 夜色里,那烧焦的图案看着有些可怖,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莫一卿是真的狠了心要和他断了,他们过去十年的照片都被她烧了个精光,他连个残角都没找到。 她送给他的那些礼物,倒是都还在各自的位置,她没有拿走,也没有烧掉。 但迟羡之亲手把它们装在了一个大箱子里,封存在了某个柜子里。 他不敢看,不敢去回想那每一件礼物背后,他们甜蜜的过去。 那是她对他的情意,每一件都是,却被他一一明码标价,打上了价格。 感情就是感情,什么都不能用来衡量,尤其是金钱。 如果可以,迟羡之真的很想回到过去,给当时的他两巴掌。 眼眶中似乎又有什么涌了出来。 迟羡之抬起手臂,盖住了双眼,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袖。 “菡菡,我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悲寂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中响起,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十六岁的迟羡之喜欢十六岁的莫一卿,二十六岁的迟羡之却失去了二十六岁的莫一卿。 她说,他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生日和圣诞节在一天的莫一卿了。 迟羡之,再也没有莫一卿了。 他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什么,他坐起身,打开手机,找出拟定“青春损失费”的那一天。 他记得……是圣诞节。 可他偏偏忘了,那天是她的生日。 迟羡之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满含嘲讽。 他笑他那自以为是的深情,他笑他那狂妄自大的自尊心。 她的生日,他送了一份生日礼物,是她这十年来的青春损失费。 多么讽刺,多么荒唐。 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终于自由了? 迟羡之自嘲地笑着,眼泪又源源不断的掉着。 他该做什么呢,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带给她的伤害? 做什么都太晚了,她不在了,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她还说,如果有来世,她希望可以和他擦肩而过。 她连来世他要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 莫一卿和迟羡之的故事,只有十年。 第十六章 单人床 迟羡之是被疼醒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深夜。 他无意识地蹬了一下脚,脚下响起啤酒罐倒地哗啦啦的声音。 他没在意,因为他的胃此刻传来钻心的疼,疼得他身上冷汗直冒。 挪到电视柜前,他打开左边的柜子,在里面找到了平时吃的胃药,抠出两颗丢进嘴里,胡乱嚼碎就咽了下去。 他坐在那缓了很久,感觉胃里的疼痛减少了一些,才将胃药的盒子重新装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抽屉。 摆放的就像是刚打开的样子。 他不忍心破坏这一点点莫一卿存在过的痕迹,他也只剩下这一点慰藉了。 待胃疼彻底消失之后,迟羡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抓起外套出了门。 他在便利店里囫囵吞下一碗泡面。 吃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泡面了,地下室的那一段日子让他对泡面起了生理反应,有时候仅仅是看到都会反胃。 所以在他的事业渐渐有起色之后,他便不再碰泡面一口,也不准莫一卿吃。 但这碗泡面的热气没让他有一点排斥的感觉,甚至给他带来了暖意。 迟羡之不可避免的想起曾经和莫一卿住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似乎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都不够。 不是他的家里没钱,只是父母当初都很反对他成为律师,所以还用上了断绝经济来源的这个办法来逼迫他回家听话。 他记得他的首场辩护,他准备了很久,最终却是失败的结果。 颓废的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律师,也是第一次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他觉得丢人,没敢回到那个狭窄的地下室,就在外面乱走。 但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家门口,蹲在了外面的路灯下,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莫一卿出门找到他,把一言不发的他带回了家,还给他做了个糖醋荷包蛋和一碗鸡蛋面。 她说:“把这碗面和这个鸡蛋吃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人不能活在过去无法自拔。” 迟羡之听话地吃了,他吃的很快,那是莫一卿唯一一次没有拦着他让他慢点吃。 她知道他心中的不甘,没有别的发泄方式,暴食是唯一的途径。 吃完了,他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听着莫一卿洗碗的声音就沉沉睡去。 醒来时,他果然像她说的那样精力充沛。 再次辩护的时候,他大获全胜。 收拾了泡面碗,迟羡之酒醒了一半,但他又买了一打啤酒和两包香烟,装在袋子里拎着。 出了便利店,在门口他低头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才衔着慢慢往回走。 凌晨三点半,街上安静地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迟羡之走在江边,看着眼前黑茫茫的一片,渐渐失神。 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就是这样了,漆黑一片,看不清,摸不到,也不能再往前多走出一步。 曾经他和莫一卿也是站在这个桥上,只不过时间不同,那时还是傍晚,江面上有大大小小的船只,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光。 她有些冰凉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她抬起头看他,扬起纯粹干净的笑容,说:“羡之哥,以后我们也去坐那些船,在江上看风景好不好?” 他笑着回答:“我给你租最大的那艘船,让你看个够。” 于是她便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烧到了迟羡之的手指,让他从回忆里一瞬脱身。 承诺许下了,却没能实现。 后来的他越来越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更不要说这种休息娱乐的时间。 迟羡之将烟头丢进了垃圾桶,抬步向另一边走去。 第十七章 你看见了吗 “十万,够不够?” 租船店的老板正在摁下报警电话的手一顿,诧异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凌晨三点半他店铺的大门被人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