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医仙君候在一旁,似于南渊说这些什么。 我看得不明就里,却见南渊将天医仙君屏退了下去,又取出了一张画像。 我一愣,瞬间失了神。 那是我们从前的合缘殿中供奉的画像。 只见他轻抚着画像中的人,眼底藏着些道不明的情绪,喃喃唤着:“向晚……” 他的语气轻缓,与将我祭旗时仿若判若两人。 我却冷眼看着,再激不起一丝涟漪。 虽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转了性,但我却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恶心。 从前我百般解释,他却将我们的情意弃之不顾。 如今我走了,他却又要来惋惜。 将我们的婚书毫不留情的毁去,却又对着一副画像留恋至此。 当真恶心! 我有些厌烦地撇了虚影镜,却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与娄弃离得太近了些。6 有水珠顺着他额前的碎发低落,在我身旁绽开圈圈涟漪。 他的眸子红得像血,我却能从中清晰瞧见自己的倒影。 “上神,你是在看我吗?” 娄弃的声音近在咫尺,我这才反应过来,几步拉开了距离。 娄弃却只淡然看着我,懒散地靠在池边。 一颗水珠顺流而下,沿着他的脖颈落入池中。 他却有些玩味:“上神,何必如此大的反应?整个魔界都知晓我们是夫妻。” 我无心与他玩笑,只道:“我知你是救我,但莫要已此事来玩笑。” 娄弃看了我许久,最后索然无味地摇摇头:“你们神仙那条条框框的约束与矜持真是无趣。” 不等我回答,帷帐外边显现出一道身影,恭敬地喊着。 “魔尊,仙界派人来谈和了。” 我随着娄弃重回冥夜谷,却见来者竟是陆瑶羲。 她带着随行的几位仙君,一见了我,面上便涌现出不加掩饰的怨毒。 紧着这,她便颐指气使地开了口:“莫向晚,我们念在多年情意,不对魔界进行讨伐,只会派天兵于此看顾,你们安分待在魔界,我们便不会赶尽杀绝。” 这话自她口中说出,倒像是恩赐。 我冷眼笑笑:“仙子言重了,我们之间哪来的情意?” 她被我一噎,旋即有些恼怒:“莫向晚,如今给你机会,你该适可而止,若你愿重新改过,我与阿渊绝不会重罚你。” 不会重罚? 不过是继续将我关在苦寒之狱中,轻则将我永远关着,重则随便给我安个罪名重上诛仙台,或者如上次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除去。 陆瑶羲的惯用手段罢了。 忆起此事,我又骤然想起了子烨,想起他的话,心中涌现那钝钝的痛。 如今看来,他竟是我在仙界唯一的慰藉。 替我守了千年的寝殿,任外界谣言漫天也一心信我,就连被我连累,不惜自爆神脉也要救我。 只是我到底是没能实现他的愿,没能坚持当一个神仙。 我如今这副样子,他见了怕是要难过的。 好在到底是没让他瞧见。 我隐下心头的酸楚,再看向陆瑶羲,只觉气上心头。 “陆瑶羲,你倒是心善,还肯给我个机会。” 我戏谑地说着,眼神却凝着冰,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为何你不像千年之前那般,直接将魔界封印,一了百了还能落个清净。” “当年你是小仙尚且能做到,如今天才地宝砸下去成了仙子,这点小事定难不着你。” “倒不知是心善不愿禁锢我们,还是根本做不到!” 第15章 我说一句,陆瑶羲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她匆然打断了我:“够了,既然你敬酒不吃,那便等着仙界搅了你的魔窟!” 陆瑶羲说完,便带着人匆忙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却只觉得可笑。 不过是怕我将真相抖落罢了,毕竟她的借口本就错漏百出。 但她实在犯不着紧张。 我不是没解释过,只是南渊从未信我。 “上神。”娄弃忽然唤我:“我们如今可打不过仙界。” 我一愣,便听见他继续道:“如今我从你体内脱出,魔力也一分为二,根本无法与仙界抗衡。” 不仅如此,我如今连一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摊开手,一红一蓝两枚冰透的碎片便出现在了掌心。 这是弦月与灼日的剑灵碎片。 灼日剑碎后,剑灵碎片便直接入了我的神时,与弦月紧紧贴合在一起。 它是不惜自毁剑身,也不愿与弦月分离。 我忽地有些愧疚。 上古剑仙那般高傲,若不得了认可,只击败了那恶灵亦是毫无意义。 只是它们认可了我,我却让它们双双落了个这般结局。 我的手寸寸收紧,任由锋利的碎片刺破掌心。 只是那愧意却愈来愈浓,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 “上神,你可是想你那破剑了?” 这声破剑实在刺耳,我回头狠狠瞪了过去:“弦月不是破剑,灼日也不是。” 娄弃却反倒有些委屈,露出受伤的神情。 “上神,你要理解我,毕竟当年我是被这剑打散的神魂,稍有些怨气罢了。” 我一愣,后知后觉想起来,却仍不愿接他的话。 娄弃却依旧自顾自说着:“但我大人大量,不与一把剑计较,不仅如此,我还能知晓一个方法,能把这破剑恢复地完好如初。” 我的思绪骤然回神:“你说的可是真的?” 娄弃点点头,俯下身,凑近了我耳边。 “天下无境处,人间有幽都。” “幽都青城山下,藏着无境之处的入口,其中生长着一种植株,唤作龙涎草,能够助你重塑弦月剑。” 他的话在我心中泛起阵阵回音。 我的心绪瞬间澎湃起来,看着手中紧紧相依的剑灵碎片,下定了决心。 我定要重塑双剑。 而在我们看不见的隐秘角落中,一细小光团微微飘荡。 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数传回了玄天殿。 南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潮却久久无法平静。 这短短一刻钟的对峙,却让他的内心如翻江倒海,狂风过境。 在他的印象中,陆瑶羲从来都是那般柔弱无助,委曲求全的模样。 不料在他背后,却是如此扭曲。 还不等他多想,陆瑶羲便已回到了仙界,梨花带雨地走进了玄天殿。 “阿渊。”陆瑶羲啜泣道:“向晚她不肯见我,我们求了许久无果,只能打道回府。” 看着陆瑶羲凌乱的衣衫和有些擦伤的小臂,南渊尚不知何意。 随即,陆瑶羲便又哭道:“可莫向晚却在我们回程途中设下陷阱,想将我们赶尽杀绝。” 南渊一愣,问道:“那些与你同去的仙君何在?” “他们……” 陆瑶羲说着,忽然哭得不能自抑。 好半晌后,她才稍稍平复了情绪。 “他们为了保护我,全都没能逃出来,阿渊,你定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南渊一愣,看着陆瑶羲的脸变得陌生而扭曲。 陆瑶羲为了让他对莫向晚起杀心颠倒经过,又为了不被戳破,竟能下此毒手。 不惜除去所有同去的仙君。 若非他留了个眼线知晓实情,定要被陆瑶羲骗了过去。 可她的谎话连篇如此娴熟,早不知已用了多少次。 那莫向晚从前,究竟是受了多少委屈? 名为懊悔的火苗肆意疯长,将心毁成一片荒原。 第16章 幽都,青城山下。 我尚未走到青城山,便先瞧见了瑶羲殿。 这里本不是她的辖区,只是九州之上尽是我的神庙,如今被换做她,也自然遍地。 其实仙君仙子的神庙大多都以职位或封号命名,只是陆瑶羲一直没有辖区也无职位,便得了个不伦不类的殿名。 她掠走了我的全部信徒,如今香火正旺。 看着络绎不绝前来上香的信徒,我忽地有些好奇,想听听陆瑶羲能帮他们许得什么愿。 这样想着,我便易了容貌走进了神庙。 她的庙中并没有什么特殊,信徒们求的,也依旧是那些千百年未变的话术。 吃饱穿暖,幸福平安。 简单又真挚。 前者容易,后者却难上加难。 月亮尚且阴晴圆缺,人间岂能两全? 若真有这般灵验,我何尝不想拜拜。 正欲转身离开,却措不及防间,竟瞧见了我自己的神像。 我的神像被放置在门边的角落,面朝陆瑶羲的方向诙谐又狼狈地跪着。 那神像弓着腰,将头埋得极低,双颊和头顶处却磨损地异常严重。 “这位施主,可是有惑?” 我抬眼,便瞧见了庙中的住持。 我神色动了动,问道:“敢问这向晚上神为何要跪在此处?” “我已许久未听过有人称她为向晚上神了。” 住持朝我微微躬身,随后便解释起来。 “相传千年以前,这瑶羲殿原本全是向晚上神的宵晖殿。” “只是向晚上神却欲念缠身私通魔界,险些酿成大患,是瑶羲仙子极力阻止这才能保世间平安,自此以后,宵晖殿便尽数变为了瑶羲殿,世人感念瑶羲仙子大功,便塑了这向晚上神的神像跪放于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