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不说,香草你也一定能看的出来唐公子不是普通人,只瞧他受伤时身上穿的就能知道,那料子比咱们买给他的还要好上许多。”
“然而我们却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瞧着他也不像是什么奸恶之辈,说不准就是被什么歹人陷害设计才沦落至此,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就算了,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他心里多崩溃。随便给他一身粗鄙麻衣,我怕他心里落差太大会很难受,也不利于养伤。” “……” 屋中,小小沉默了一阵。 屋外,唐舟亦是眉目紧锁。 “可是姐姐,那块玉是娘亲临死前留给我们唯一的东西,就这么当掉了……” “左右也就这么一阵子了,唐公子的伤总会痊愈的,他伤好了就会离开,咱们也就能回到从前的日子,等攒够银子就去把那块玉赎回来。还有,这事不能让唐公子知道,他心思深又那么敏感,他要是知道了,会内疚过意不去的。” …… 厨房外,唐舟提着食盒再前进不了半分。 甚至,抬脚开始往后退。 脚步轻轻地,担心被厨房里的两个人听见,怕辜负她们善意瞒着他的那份心意。 他告诉自己,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双方都窘迫。 摸黑探着路回到竹屋门下的台阶前时,听见厨房那边的人出声喊了他。 “唐公子?”是沈枝熹。 他一怔,恍如身子都僵住一般。 回头时,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不出来破绽。 “唐公子,你怎么出来了?”沈枝熹做着担心他的样子,急急跑出来迎着他过去,伸手便要去接他手里的食盒,“方才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吃完只放着就好,我会来收拾的。” 唐舟却不松手,抓着食盒不放。 “你……”沈枝熹的声音听着有些紧张,小心问:“唐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唐舟听出她的试探,忙一松手。 “我刚下台阶又想起是不是忘了拿勺子,正准备回去就听见铃兰姑娘喊了我。” 他答的镇静,面上不露痕迹。 “原来是这样。”沈枝熹的声音听着是明显松了口气的,又道:“不要紧的唐公子,以后这种事情你叫我或者我妹妹就行,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你眼睛还没好,万一不小心摔了让你的伤更加严重怎么办。” 唐舟静静地听,始终垂眸掩藏着自己的情绪。 “我搀你进去。”沈枝熹将食盒子放在台阶上,伸手挽住唐舟的胳膊。 他没有拒绝,只答了声,“多谢。” “小心,前面是门槛。”沈枝熹的每一步都很有耐心,搀着唐舟进门,又扶着他在床前坐下,看向前头桌面道:“唐公子记错了,桌子已经收拾的很干净并没有落下勺子碗筷。” “…那就好。” 唐舟依然淡然,不让自己露馅,免得沈枝熹挂心为难。 “那唐公子先坐着休息一下,那边熬着药烧着热水,一会儿喝了药再擦洗一下身子,回头还要给伤口上药,我去看看应该已经好了。” “多谢铃兰姑娘。” “不客气。” 待沈枝熹出了门,唐舟这才难掩面上愧意。 先前,他还以为铃兰姑娘是故意装穷,对他另有所谋。现在看来,是他狭隘了,确实是他小人之心错怪了她们。 原来,她们是真的掏光了家底来给他治伤的。 甚至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当掉了亡母的遗物,这份恩意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他捂住心口,微微弯腰只觉难以承受。 虽然铃兰姐妹救了他,但他一直不愿意成为她们的累赘,却不想从她们救他回来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她们的负担。 特别是铃兰姑娘,心思细腻…… 他身子还是虚,情绪稍微激动一些就难以受控,熟悉的腥甜味再次漫上喉咙,俨然就要吐出口去。 搭在膝上的手被他握成拳,硬生生的将喉间那口血给咽了下去。即便是这样,轻轻开口喘息时,还是能从他的口中看见隐隐血色。 “唐公子。” 不久,沈枝熹端着药回来。 他一听,立即坐正了些,不让她察觉出他的变化,但终究额头密布的细汗还是出卖了他,沈枝熹稍微靠近一些就能发现他克制后的虚气。 “唐公子,你没事吧?” 唐舟摇头,却一时无力说话。 “我…”沈枝熹自是要做足了戏,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要不,我还是去找大夫回来给你看看吧,我害怕。” “没事的,不要紧。” 唐舟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他抬起头,看不见也要望着她,“铃兰姑娘,我缓一缓就好,你不必担心,不要害怕。” 他的目光满是压抑,不愿意让沈枝熹再为他有任何的破费。 因为看不见,所以他看的更加用力,一双眉毛皱的不能再皱,眸子里的光都是碎的,如同他心里的无奈。 “对不起。”他忽然道。 沈枝熹半蹲下来,因他声音较轻听不清楚。 “对不起。”他又重复一遍。 他抱歉自己之前对她的误解,抱歉因为自己而让她们的生活变得这么难过。 沈枝熹却听不懂,或者说是假装听不懂。 “唐公子,你在说什么呀?我喂你喝药吧,你不会有事的,喝了药慢慢就会好起来。药都已经用扇子扇凉了,正好入口呢。” 她拖了凳子过来,坐在他的面前。 “我自己来。” 唐舟不想让她喂,但却连抬手都困难,方才强行压下一口气血的导致气息紊乱,身体也跟耗尽了力气似的,手指都在发抖。 “还是我来吧,唐公子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沈枝熹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汤,送到唐舟的唇边,“你张一张口。” 他动了动眼皮,垂下睫毛盖住莹润的眼珠。 最终,没有拒绝。 木勺子触到他发红的唇,平白让沈枝熹目光一热,仿佛是自己的手指碰到了那片柔软似的,只觉得心突然发痒。 好想,凑上去咬一口。 药汤滑进他的口中,咽下时,她竟也跟着滚了滚喉头。 她知道,两日以来铺垫的这一计是成功了的,今夜过后,他大概是不会再怀疑她,甚至会对她产生愧疚之情。 可这还不够。 她要得到他,咬他红唇的那种得到。 “咳…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