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忽然尝到了一抹苦涩,苏棠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瘸腿的刺痛忽然加剧,她再也撑不住,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伸手揉着伤腿,良久,她才哽咽叹了一句:“这腿,真疼啊……” 下意识去拿包里的止疼药,可触及包包拉链之际,苏棠溪忽然发现,从她进门到离开,竟然连放下包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个家,她连个佣人都不如。 心口一阵阵钝痛,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苏棠溪埋在腿间崩溃大哭。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就好了,她就能再穿着一次红色高跟鞋,和傅臣屿在众人祝福下跳一场舞……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许久后,苏棠溪擦干眼泪,缓缓站起身。 她想,她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扭开门正要出去,却听见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小姑子的声音随之而来。 “哥,慕青姐现在回来了,你是不是想再续前缘?” 苏棠溪心中发紧,屏住呼吸听着。 未几,就听到傅臣屿回答:“说话注意分寸,我结婚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苏棠溪总算有了点安慰,傅臣屿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刚这样想完,下一秒苏棠溪却听到一句让她世界坍塌的话—— “哥,你只是不小心撞了苏棠溪,可这三年的补偿也够了吧,没必要为那场车祸赔上一辈子的幸福!” 第三章 原本到了门边的脚步声忽而杂乱,而后渐渐远去。 苏棠溪握着门把的手在抖,牙关在颤,她的灵魂仿佛都在哆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傅宅。 瓢泼大雨浇在身上,她好像分不清冷热。 雨夜下,路好像没有尽头。 等苏棠溪再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回了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她不敢上楼,只站在树下抬头凝望那熟悉的窗户。 其实一开始,爸爸也高兴她能嫁给傅臣屿,可家长见面后,陈佩云那一声声瘸子彻底激怒了他。 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那样痛心疾首说话。 “苏棠溪!我和你妈如珠如宝把你养大,不是让你被人轻贱的,傅家这样的火坑你还要跳进去,以后就别见我这个爸!” 自那以后,爸爸真的没再见她。 他和她断绝关系,连婚宴也没有参加。 苏棠溪抬手,想握一握窗户泄下来的灯光:“爸,我错了……” 我想回家。 想像小时候那样被抱一抱,可苏棠溪明白,自己现在没有脸见爸爸。 她收回手,失魂落魄离开。 夜渐浓,世界很大,可她好像没有地方避雨。 “滴滴——”,车喇叭声突兀响起。 苏棠溪却宛若未闻。 直到车上有人下来,拦住苏棠溪着急问:“苏小姐,你的腿不能淋雨,要去哪儿我送你?” 苏棠溪脸色苍白如纸,愣愣的盯着来人没有反应。 “苏棠溪,你发生什么事了?” 苏棠溪的视线终于有了焦距,她认出了来人是自己的主治医生陆锦年,可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陆锦年蹙眉:“我带你去医院!” 苏棠溪拼劲力气才挤出两个字:“……我疼。” 陆锦年这才看清,她的伤腿已经肿得红紫,浑身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陆锦年一惊,将伞收起:“冒犯了,我抱你上车。” 医院。 一剂镇定剂下去,苏棠溪昏睡后才止住颤抖。 她昏昏沉沉,宛如掉进深海,苦涩腥咸的海水不断涌入喉间,她奋力向上游,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窒息。 心口忽然的一阵刺疼,苏棠溪猛然惊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医院病房,手上正输液,是熟悉的止疼药水。 清醒后,记忆回归。 苏棠溪默默拔掉针管,鲜血涌出,可她却没眨一下眼。 她的疼,药水是止不住的,就不浪费陆医生的好心了。 主任办公室。 陆锦年捏着血检报告单,神色难看:“这不可能!苏棠溪的腿伤我全程跟着,怎么可能会恶化成骨癌!” “陆医生,血检是不可能出错的。” 话落,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陆锦年一抬头,和门外的苏棠溪四目相对…… 一个小时后。 苏棠溪手中的报告单几乎被她捏碎,电话又响起。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这一次,终于接起。 接听后,就听见一句:“你在哪?” 傅臣屿语调平静,一点也不像连着打了十八个电话的人。 苏棠溪只觉自己又开始发抖,她颤声问:“傅臣屿,你为什么娶我?”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 苏棠溪又问:“是因为爱吗?” 傅臣屿还是沉默。 这沉默是压垮苏棠溪最后的稻草,她再也忍不住痛哭。 原来,傅臣屿娶她,真的只是因为愧疚。 可她要他的愧疚有什么用? “傅臣屿,我好羡慕你,有一个一心维护你,关心你的妈妈。” 妈妈两个字,仿佛打开了最不能触碰的开关。 “你知道吗?嫁给你之后,我就只有你了。” “可从前,我也有疼爱自己的爸妈,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不会眼看着爸爸和我断绝关系。” 苏棠溪极力忍耐,可声音却依旧破碎:“车祸那天,妈妈原本是陪我去瓦尔纳,去拿国际芭蕾舞比赛的金奖……” “可她却为了保护我被玻璃刺穿了心脏,她流了好多血……你说,她该有多疼?” 回忆似刀,一字一句,疼得苏棠溪心神俱碎。 电话这头,车内的傅臣屿神情逐渐僵硬,苏棠溪的话又传来。 “我好恨那个肇事司机,他让我失去了妈妈,害得我变成了瘸子,他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第四章 傅臣屿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鼓起,他压下内心的煎熬和莫名抽痛,问苏棠溪:“你在哪?我接你回家。” 话落,他却只听“嘭”的一声,电话挂断。 病房内。 苏棠溪自嘲着埋进臂弯,任由泪水湿透衣袖。 家? 从三年前起,她就没有家了。 她失去妈妈,爸爸不要她。 她活在鼓里,和杀母仇人结了婚,难怪妈妈三年都不肯入梦。 现在她得了要命的绝症。 这都是报应啊…… 苏棠溪浑浑噩噩离开了医院,像倦怠了要归巢的候鸟般奔向墓园。 天空下着迷蒙细雨,清冷的墓园只有苏棠溪一个人。 她颤动着指尖,一点点擦掉黑白照片上的水珠:“妈,对不起……” “如果我知道是傅臣屿撞了您,我一定不会嫁给他……” 说着说着,她的视线就模糊了:“三年来,你从没来我的梦里……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妈……可我真的好想你……” 孤寂的墓园,唯有寒风跟着呜咽。 暮色四临,守园人来催促,苏棠溪才离开。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问一句原谅。 雨大了起来,苏棠溪失魂落魄前行,却没想到在山脚下遇见了傅臣屿。 四目相对,苏棠溪收紧手心,差点掩饰不了恨,而傅臣屿视线下移,注意到苏棠溪裹着绷带的伤脚,微微皱眉。 紧接着,他走过来伸手揽上她的腰:“脚疼?我抱你——” “不用!” 苏棠溪猛然退后,避如蛇蝎。 傅臣屿神色一暗,苏棠溪才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大。 可她没办法继续保持平静。 她只要一看见他,脑海就止不住浮现那场漫天血色的车祸。 就会想起妈临死前微笑着说的:“心心,好好活下去……” 可她活不下去了。 恨意冲刷着理智,苏棠溪最终忍不住问:“你也是来祭拜我妈的吗?真是难得……结婚三年你好像从来没有来这拜访她。” 傅臣屿竟有些无法和她清凌的眼对视,他挪开了视线:“……对不起。” 苏棠溪垂眸,眼中闪过嘲讽。 多可笑,傅臣屿这种从来没有道过歉的人,既然也能够轻轻松松的说一句对不起…… 可这句对不起,能让她的妈妈回来吗? 苏棠溪径直离开,擦肩而过之际却说:“傅臣屿,无论从前,现在,还是未来……我妈都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原本要跟上去的傅臣屿,慢慢停下了脚步…… 苏棠溪又独自一人回到了医院。 而她刚回病房不久,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陆锦年匆匆进来,神色着急问:“苏小姐,经过精细检查,我们发现你血液中有致癌药物残留,除了我给你开的药,你近来还有没有吃别的?” 苏棠溪先是摇了摇头,可下一秒却猛然顿住。 她颤手拎过病床边的包包,掏出一个白色药瓶:“你看这是不是备孕用的维生素?” 陆锦年接过药,倒出药片一看,药片上的MTX印字让他脸色大变:“这药是谁给你的?这可是高剂量抗癌药物!普通人服用致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