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礼后许沁莞便向丫鬟下意识吩咐:“春玉,去沏茶来,不要西湖龙井,要信阳毛尖。” “是。” 丫鬟领命离去。 梁初愠却心神微怔——只有自幼贴身伺候的小厮,才知他比起龙井,更爱毛尖。 许沁莞又是从何得知的? 仔细想来,自许沁莞随汤氏入侯府已有十年。 他与她虽同在一府长大,在落水这事发生之前,他却是从未想过自己将来的妻子会是她。 不过梁初愠做事向来随本心,事情既已发生,他愿意担起这个责任。 但今日前厅之事,却完全出乎他意料…… 梁初愠眸中暗芒微闪,旋即开口:“汤姑娘,还请不要将祖母今日所说之话放在心上,我既说过会娶你,便定不会违誓。” 梁初愠声音虽轻,可话中坚定却很重。 许沁莞心弦一颤,竟泛上一阵酸楚来。 ——这就是梁初愠,谦谦君子,一诺千金。 曾经自己将他的这份坚定误认成喜欢。 直到历经一生才痛苦的明白,他不喜欢她,甚至换作是任何人在她这个处境,他都会做到这个地步。 错的是她,是她不该奢求他对她有除却责任之外的感情。 压下心口的闷闷的痛,许沁莞抬眸看着他,平静回道:“世子,你不必心存介怀。” 她一字一句道:“我今日所言,字字真心。” 梁初愠看着那双清澈眼眸里的认真,心口莫名被触动了一下。 他敛眸思索片刻,缓声道:“汤姑娘,我如今所言,亦句句肺腑。” “你不必担心,我娶了你后定会真心相待。” ‘真心’二字一出,许沁莞浑身僵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梁初愠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落下话后起身离去。 次日一大早。 许沁莞正要去给姑姑请安。 刚走入院子,就见姑姑的贴身丫鬟神色慌乱迎上来—— “小姐,不好了!夫人昨夜被皇上带进宫,一夜未归!” 第3章 “什么?” 许沁莞身形一震,惊颤不已。 前世,这事是她与梁初愠成婚后才发生的! 怎会提前了整整一年?! 那时自己一成亲,就被唐老夫人送来的妾室骑在头上欺负。 姑姑是想成为她的靠山才会下狠心攀高初。 许沁莞强行稳定心绪,开口问道:“你细细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贴身丫鬟急得要掉眼泪:“昨日,夫人从小姐院中离开,便带我出府去驿站给侯爷送信,岂料半路马车却坏了。” “我和夫人只好下车在路边等待车夫修车,谁知这时,我们却遇见了微服私访的皇上!” “夫人看见皇上时很是惊疑,两人甚至发生了争执,奴婢当时吓得要死,等回过神来,夫人就被皇上强行带进了宫!” 许沁莞听完后,久久失神。 前世,姑姑进宫的过程,她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当时是姑姑第一次主动陪侯爷入宫,然后便再也未出过宫…… 一上午过去。 汤玉婵还没有归来。 整个侯府都因这事紧张起来,只有许沁莞知道,按前世的话,她再次见到姑姑,就是三个月后被封为贵妃的姑姑召见。 又过了一天,唐老夫人聚齐了全府后院人。 许沁莞亦在其中。 听见唐老夫人严肃正色开口:“大夫人此次入宫,是去陪皇后的,莫要再让我听见关于此事有任何谣言在府内外乱传!” 全府上下表面恭顺点头,私下不断交换眼色。 许沁莞本以为唐老夫人会像前世一样留下自己逼问,没想到她竟对自己完全不闻不问! 这样的反常,反而让许沁莞心里更没底。 从厅中散去后。 她脚步沉重回后院,路过凉亭时听到梁初愠和他的堂弟们在聊天。 有假山做遮挡,他们没注意到许沁莞。 突然,许沁莞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姑姑的名字。 “陛下对汤氏不过玩玩罢了,祖母已打定主意,等汤氏从宫中回来,要赏她白绫以保全侯府名誉。” 许沁莞脚步顿住,她攥紧了手,一下想通唐老夫人的不闻不问是为什么。 ——在她看来,姑姑已经是个死人。 一个死人,哪还要再多问什么。 许沁莞心底发寒,却不由冷笑一声,紧接着她又听见那声音笑道。 “这下,兄长与那许沁莞的婚事自然也决不可能了!” 许沁莞一愣,随即却听见梁初愠道:“汤氏是汤氏,她是她,我要娶她跟她姑姑这事并无甚关系。” 这话让场面突然死寂。 良久,一句惊诧打破寂静:“兄长,你还要娶她,难不成是真喜欢那许沁莞?” 许沁莞浑身一僵,就听见梁初愠清冷声音传来:“无所谓喜不喜欢,她因我坏了名声,我理所应当该娶她。” 心沉下去。 许沁莞苦笑一声,早知道的答案,她还在这里抱什么无谓的期待呢? 而假山后也一哄而笑。 “兄长,你就是太正经了!” “不对,不对!我看他就是不喜欢这许沁莞才能一副端庄君子样!等日后真有喜欢的人了,恐怕就算是为其将这盛京闹得天翻地覆,他也定然心甘情愿!” 一片笑声中。 许沁莞脑中却是猛地一激灵。 她突然想起,前世梁初愠四名妾室,一个是老夫人送的,两个是官场上同僚送的,只有一个是他自己带回来的。 而他自己唯一带回来的妾,当时确实闹得不小。 那杨嫣儿是罪臣之女,梁初愠却不顾任何流言蜚语,坚持要接她入府。 后来梁初愠的三儿两女亦皆出于她。 这一瞬间,许沁莞恍然大悟,脸上一瞬面无血色。 她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自汤玉婵被带进宫。 许沁莞在这侯府也就成了隐形人般,无人注意。 谁知这天。 侯府三小姐的丫鬟却前来递‘花帖’。 “表小姐,我家姑娘今日邀盛京各家小姐来府内赏花饮茶,请您也一同前去。” 丫鬟笑意盈盈,妥帖礼貌极了。 许沁莞看着花帖思忖,她随姑姑寄人篱下,自小深居简出,与这侯府三小姐接触不多。 后来她嫁给梁初愠之前,这三小姐更是已经先嫁去王府。 不知道她为何给自己请柬,思考良久,许沁莞还是去了。 她才到,就见侯府三小姐牵着一个女子缓缓走来。 看清那盈盈走来的身影,许沁莞却登时僵住了。 那女子,竟是杨嫣儿! 第4章 许沁莞只惊讶了一瞬便回过神,便不再去看。 想来此刻杨家还未获罪,那杨嫣儿自还是权宦之女,来这侯府三小姐的花宴实在再正常不过。 许沁莞不去看杨嫣儿,杨嫣儿却主动来到许沁莞面前。 “你便是与唐世子订婚的汤姑娘吧?果真天生丽质。” 许沁莞一愣,客套回:“杨姑娘才是花容月貌。” 杨嫣儿却是哀伤一笑:“也是,容貌这种外物最不值一提。” “说来我倒是钦佩汤姑娘的心志,对自己实在心狠,用名声做赔,不过也算是得偿所愿,能和世子订婚。” 轻柔的声音,带刀子的话。 这一刻,许沁莞重新正视杨嫣儿这张比前世更年轻更娇媚的脸。 明明同样的一张脸,竟和前世那个一直在她面前柔顺的妾室简直不像一个人。 原来这才是杨嫣儿真正的面目。 许沁莞笑了笑,却是提高声音道。 “我与世子并未订婚,世子也并不喜欢我,还请杨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