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初识姜鸢时，姜鸢不过只有十岁，却与一般闺阁小姐不同，她不拘泥于小节，自小便胸怀壮志，后来，他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姜鸢只有十六岁，便脱下女儿衣裙，上阵杀敌。

　　再后来，他们在战场上一同厮杀，姜鸢总是在危险时刻挡在他的身前。

　　夏日酷暑，冬日风雪，军营的生活从来都是苦不堪言，可姜鸢，从未因自己是个女子而叫过一声苦……

　　那样耀眼的姜鸢。

　　大楚国第一位女将军。

　　萧厌辞缓缓睁开眼，眼前姜鸢的虚影一点点消散。

　　萧厌辞的眉头骤然拧紧，苍白如纸的唇瓣也慢慢抿起，似乎是在忍受某种巨大的苦痛：“姜鸢！”

　　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却无人能够听见了。

　　……

　　萧厌辞死后，大楚士兵无首，狄戎的士兵们士气大涨，以残兵之力，连破五座城池。

　　再之后，大楚无人能够应战。

　　狄戎士兵直取京都皇城，当着大楚子民的面，将楚帝的头颅斩下，悬挂在城门口整整十日。

　　福元二十一年，大楚国，灭。

第13章

　　看着眼前的一切，姜鸢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她翻身坐起，看着自己还白皙娇嫩的双手出神。

　　这双手，还没有因为战争变得黝黑，也没有因为成日握着长枪而形成的粗茧。

　　她活过来了？

　　那现在的她多少岁？姜鸢摸了摸自己的脸。

　　禾儿将床边的帘子掀起：“小姐？”

　　直到听到婢女的声音，姜鸢才回过神：“禾儿，如今是哪一年？”

　　禾儿将毛巾拧干递给姜鸢：“福元三年呀，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怕不是做噩梦了？”

　　福元十三年，她十二岁，两位哥哥还未战死，父亲母亲犹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姜鸢放下毛巾，立刻提着裙摆冲出了房间。

　　“欸，小姐……”

　　姜老将军和姜母坐在桌边，正用着早膳，姜鸢一身素衣，直接冲了进来。

　　“阿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外袍都没批？”

　　姜母立刻起身，扶着姜鸢的肩轻声询问：“阿鸢？”3

　　“娘。”姜鸢看着自己眼前活生生的母亲，前世的一幕幕再度浮现于眼前，喉间忍不住哽咽。

　　姜母刚想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家阿鸢了，和二哥说，二哥帮你去教训他！”

　　姜鸢转过头去，只见姜岸正拎着一盒糕点和大哥姜鸣并肩走进来：“看，二哥给你买了丰栖阁的荷花酥，尝尝？”

　　“小姐！”

　　禾儿拿着她的外袍追了过来。

　　姜老将军也放下筷子：“鸢儿，有什么要紧事，先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

　　眼前的这一幕，让姜鸢眼眶一阵微热，可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轻描淡写道：“只是做了个噩梦。”

　　姜鸣揉了揉姜鸢的头发：“我们阿鸢，还是个小孩子呢。”

　　众人都哄笑不已，姜鸢垂下头，按下心口的酸涩之意。

　　前世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她重新活过来了，她的亲人都还好好的。

　　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那些事发生。

　　至于萧厌辞，想到萧厌辞，姜鸢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他对姜家人所作的一切，她姜鸢都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姜鸢和家人用过早膳，便拿着自己小剑缠上将老将军：“爹，你带我去军营吧，我能行！”

　　“阿鸢，你才十岁。”姜岸笑着看她：“你若是想上场杀敌，等你再大些。”

　　可姜鸢却不依不饶：“我已经十岁了，二哥，你们就带我去操练吧。”

　　姜家父子，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子，可面对姜鸢，却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罢了，你从小跟着为父舞刀弄枪惯了吗，想去便去吧。”

　　姜鸢脸上扬起一抹笑：“我这就去换衣服。”

　　上一世，她虽早有上阵杀敌之心，却始终未能如愿，直到两位兄长战死。

　　可这一次，她必须尽早强大起来。

　　不过才卯时，练兵场上已经弥漫着紧张而庄重的气息。

　　宽阔的校场上，整齐划一的军阵巍然耸立，旌旗猎猎，映衬着初升朝阳的金红光芒。士兵们身披铁甲，手持长矛，每一次挥舞武器都带有雷霆万钧之势。

　　姜鸢跟在姜父身后，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萧厌辞。

　　萧厌辞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姜老将军。”

　　“阿鸢！”萧厌辞的目光触及到姜父身后的姜鸢，脸上的笑意更甚。

第14章

　　“阿鸢，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萧厌辞见到姜鸢，快步走了过来。

　　姜鸢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萧厌辞，像是要把这个人看穿。

　　姜鸢永远不会忘记，萧厌辞那冰冷的神态和话语。

　　他们相识整整八年，她对他满腔热忱，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抛头颅洒热血。

　　可到头来，萧厌辞残害她的好友，逼死她的至亲之人。

　　就连她的尸体摆在眼前，他仍旧不信她……

　　想起那些场景，就像是有一把刀直直的刺进姜鸢的心口，搅得她痛不欲生。

　　此刻，姜鸢看着萧厌辞，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她面上却淡淡的。

　　她与萧厌辞两年前在宫宴上相识，因志趣相投，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若是此刻表现太过，萧厌辞一定会有所怀疑。

　　看着萧厌辞一步步走近，姜鸢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没人知道，姜鸢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一剑了解萧厌辞的冲动。

　　姜父上前一步，挡在姜鸢身前：“晋王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来校场了。”6

　　萧厌辞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姜老将军，皇兄命我今日起，与众将士一起在校场操练。”

　　姜父接过令牌，微微点了点头：“那王爷和我来吧。”

　　萧厌辞看了一眼始终不说话的姜鸢，只能先跟上姜父。

　　等到操练结束，姜鸢站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短剑，萧厌辞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阿鸢，你今日怎么了？”

　　姜鸢头也没抬：“什么怎么了？”

　　“你今日话格外少。”见姜鸢又不出声，萧厌辞朝一旁的随从做了个手势。

　　随从抱着一个盒子小跑而来：“王爷。”

　　萧厌辞将那木盒打开：“阿鸢，你上次说这剑对你来说有些小了，我命人给你打了一柄，你看看。”

　　那木盒里，静静的躺着一把剑，剑鞘由千年沉香木精心雕琢而成，剑柄上还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一看便十分华贵。

　　姜鸢缓缓抬头看向那柄剑，只寥寥一眼就收回目光：“这剑不适合我，况且，无功不受禄，多谢王爷好意，王爷还是收回吧。”

　　萧厌辞看着姜鸢，声音沉了沉：“阿鸢，可是我何处惹恼了你，让你不快了？”

　　姜鸢回望过去，她抿了抿唇：“王爷金尊玉贵，怎么会有让我不快之处，我只是今日身子不舒服罢了。”

　　听着姜鸢的话，萧厌辞的心里没来由的发堵。

　　他能感觉到，姜鸢对他的态度变了，此刻，萧厌辞微微蹙着眉，下颌紧绷着，心里有气却无处发泄。

　　姜鸢收回剑，看着萧厌辞的眸光认真：“王爷，我……”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被掀开，越衡坐在马车内，朝着萧厌辞淡笑：“我道你今日怎么不在府上，原是来这儿了。”

　　说着，越衡从马车上下来，朝姜鸢弯腰行了一礼：“姜小姐。”

　　姜鸢也拱了拱手，朝越衡回了一礼：“世子。”

　　越衡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姜小姐这是，也来沙场操练了？”

　　姜鸢点了点头。

　　“这操练都结束了，今日天气不错，我正想约厌辞一起游湖，不如姜小姐一起？”越衡看着她，声音清越，眸中也一片清亮。

　　鬼使神差的，姜鸢点了点头。

第15章

　　马车上，萧厌辞和越衡坐在一边，姜鸢一个人坐在另一边，她轻阖双眼，在闭目小憩。

　　萧厌辞手上还攥着那把剑，他看着姜鸢，狭长的眸子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越衡看了看蹙着眉的萧厌辞，心下了然，他将手里的扇子放下：“厌辞，你今日去校场操练可还习惯？”

　　萧厌辞淡淡道：“习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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