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的婚服站在高楼上,透过发冠的珠帘去看那门庭若市的喜庆场景。 大红的囍字如血一般。 我过去只在季苍槊的婚宴上所见。 时辰到了。 我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云台,等待戚冥前来迎娶我。 我低着头,底下人群却开始熙攘。 “快看!天边有祥云!” “是少主来迎亲了!” 我抬头望去,金光灼眼。 接着,一道雪色身影落下,在我身前长身而立。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只觉是自己的幻觉。 可那“幻影”说话了。 “江檀儿,与我回宗门领罪!” 周围惊呼喧哗声让我如梦初醒,竟真的是季苍槊! 但他不是来阻止我嫁给别人,而是前来讨伐我这个罪人。 心口一瞬刺痛无比。 我苦笑着拱手作揖:“仙尊大人,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还请您回去吧。” 季苍槊的神色似乎更冷了些,风祁剑顷刻便出。 “你不愿回,那我便压你回去!” 我侧身躲避,身后的栏栅却被剑风击得粉碎。 我只觉身子一轻,往后倒去。 恍惚之间,我看见季苍槊似乎想要伸出手。 耳畔是衣衫被风吹动的声响,一只手揽上了我的腰,托着我转身安稳落在季苍槊身前。 我这才觉手中攥着的是戚冥的衣袖。tຊ 黑红的婚服,与我是一对的。 他看向面如寒霜的季苍槊,唇角带笑:“季苍槊,你想对我的妻子做什么?” 第8章 季苍槊冷冷看他,言语间满是厌恶:“蒙面鼠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戚冥伸手轻抚过面具,傲慢开口。 “等我杀了你,在你断气前,我可以给你看我的真面目。” 我试图挣脱开他的手臂,小声说:“戚冥,别招惹他。” 我不想见有同族人死在我面前。 可戚冥的手却搂得更加用力了些。 他凑近我耳边笑:“怎么?不相信我?” 季苍槊似是真的生气了,向来沉冷的声音中带上了不可抑制的怒气。 “放开她。” 剑风袭来,戚冥一把将我推至安全地带。 我的一颗心霎时悬起,抬眸时就见风祁剑直逼戚冥面门! 可奇怪的是,剑刃却在相隔戚冥一寸之间倏然停滞。 季苍槊眸光一动,迅速收回剑,掐指使出几个高阶法决。 戚冥一抬手,天边竟引出几道玄雷,与那金光相撞。 在天下第一的季苍槊面前,戚冥竟也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过去他自称天生魔子,修为深厚,我还不全信。 此时惊觉他竟不是在说大话。 我讶异地看着两道交手的身影。 虽气质各不相同,可除了衣冠之外,模样与身形上竟无任何不同。 简直就像同一个人。1 就在我晃神之际,余光却见一道雪色急速靠近…… 待我反应过来时,我竟被季苍槊抱在怀中,离地面越来远远。 “季苍槊!你这小人行径!” 戚冥的声音愤怒传来,可风祁剑速度天下无人能及,几息之间我便离了魔族。 向来最为正直的季苍槊竟也会做这种事?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季苍槊,他的神情依旧冰冷,若不是我现在就在他手上,我几乎以为是幻觉。 等到了昆仑山,他才将我放下。 我拉住他的袖子,急切问:“仙尊,你究竟想让我如何才甘心?” 我不过做了他几年徒弟,到底为什么不远万里闯入魔族,也要抓我回昆仑山。 季苍槊未答,只是垂眸看我一眼,其中的情绪我看不明白。 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只那嗓音似冬日里结的冰霜。 “江檀儿,上回是司承邑,如今又是什么少主,你的骈头倒是不少。” 季苍槊嫌脏一般甩开我的手:“早已听闻,魔族之人浪荡,果真如此。” 我完全呆住了,回过神来已是咬紧唇,声音打着颤。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人?” 这么多年来,我的心中唯有他一人,如今却被扣上一个水性杨花的帽子。 寒意自心口蔓延,我攥紧了掌心。 我被关进了昆仑的地牢中。 季苍槊走得毫不犹豫,不愿多看我一眼。 地牢中下了阵法,我无法运功驱寒。 只得缩在角落之中,试图汲取一丝温暖。 不知过了几日,我终于见到了一个熟悉之人。 “大师兄……” 我下意识地喊,可林青却皱起眉后退一步。 我顿时身子一僵,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那时的仙修江檀儿了,我现在在他看来只怕是个该死的魔女、奸细罢了! 我心里明白,却还是控制不了的难受。 林青打开牢笼的门,语气冷漠:“师尊命我前来压你去昆仑顶。” 昆仑顶,乃是昆仑刑戒之地。 我足上戴着枷锁,跟在林清身后。 今日昆仑顶上不仅有昆仑山的弟子,各大门派的人皆聚集于此,都是来看我如何受罚的。 季苍槊站在台前的最高位之上,他身侧站了一名面容精致的女子。 沈蓉蓉…… 回忆涌上脑海,前世我也是这般仰着头,看着季苍槊与沈蓉蓉结为道侣。 分明心痛如刀绞,我却还要笑说:“恭祝师尊。” 我呆在原地,失了动作。 于是有人将我摁倒在地,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们问:“仙尊,该如何罚她?” 我听见季苍槊的声音,比这寒冰所制的地面的还要冷。 “逆徒江檀儿受蛊惑入魔道,昆仑宗为天下榜样,今日本尊便亲自为她剔除魔骨,以修正道!” 第9章 剔除魔骨?便能修正道? 可我是天生的魔修,每一分骨血皆为魔族身躯。 我只觉荒谬,扯动苍白的唇角。 季苍槊为了这宗门的声誉,倒是什么话都能编纂出来。 押着我的人松了手,季苍槊走至我跟前,将一枚丹药塞入我口中,沉声道。 “合道丹,加以浓厚灵力可助修仙者洗髓换骨。” 我猛然意识到,他季苍槊并不是编纂出来的,他是真的想要将我转为仙修。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为了惩罚我吗? 我曾听闻过,洗髓之人需经历千百次的反复折磨。 撑过去了,就成功了。 未撑住,便成了彻底的废人。 我不明白,讶异地抬头去看,对上季苍槊俯视的视线。 季苍槊看我的眼神却还是那么冰冷吩咐道:“压上刑台。” 一名弟子便走上前来,将我带至那台上。 我看着台下数不尽的人,想到我将会在此处遭受何种事情,指尖微微发颤。 身边的弟子忽地出声:“别怕。” 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怔,忙抬头看去,竟是司承邑! 司承邑替我除去镣铐,笑容冰冷:“仙道太过放肆,竟敢强行抓走你,今日魔皇便要带我们血洗这昆仑!” 话落,天中黑云聚拢,乌压压地一片朝这边而来。 “糟糕!是魔军来了!” 台下仙门的弟子慌张不已。 季苍槊只抬眸看了一眼,岿然不乱,仍伫立原地。 “摆阵!”4 昆仑山的弟子纷纷举剑,我却倏然愣住。 这个阵法与我梦中的一模一样,是——万剑阵!困杀我爹的万剑阵! 我恍然明白,原来今日季苍槊不只是想要为我剔骨洗髓,他早就做了如此准备,要除去我爹! 顿时,止不住的寒意自心口散出,我整个人如落冰窖。 我用力推开司承邑,焦急无比地说:“你们快走!让我爹快走!” 司承邑却不明白,只以为我过于惊慌失措。 一转眼,魔族大军已然落在昆仑顶上。 领头的赫然就是我爹。 “爹!快走!” 我一颗心寒了半载,也顾不得其他,朝那边奔去。 可我还未跑下刑台,几把剑便自季苍槊处飞来,将我团团围住,困在原地。 接着,昆仑顶上漂浮起成千上万把剑,泛着莹蓝的光。 万剑阵启! 一切就如梦中那般。 仙门与魔族混战,遍地的残肢,遍地的血,仙修和魔族的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司承邑上前打碎困住我的剑阵。 可早就来不及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季苍槊和我爹殊死相斗! 风云色变,天都像要被打裂开来。 但季苍槊终究更强,我爹被一剑击落在剑阵中心。 我眼见着半空中,季苍槊缓缓抬起了剑…… 不可以……不可以! 我目眦欲裂,向着季苍槊跪下,大声哀求。 “仙尊,师尊!求您收回风祁剑!求求您不要杀我爹!” 我这辈子从没给人跪过,只这一次,我别无他法。 季苍槊看我一眼,目中无一丝怜悯,与前世杀我那般。 他说:“魔道该死。” 一句话,将我的心剜碎。 我大喊:“季苍槊!我入这昆仑,自始至终,只是因为我钟情于你!” 季苍槊眸光一滞,下坠的风祁剑亦停了一瞬。 这一瞬,便够了。 我从未想过我能行得如此之快。 我奋力推开了爹,迎上了那落下的风祁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