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筝一言不发,攥着资料夹。 贺砚庭的办公室在尽头,宽大的落地玻璃罩了一扇百叶窗,他拉开办公椅,解了一粒西装扣,开始签文件。 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做,格外有味道。 是一股有辨识度的,张力的磁性。 “坐。” 秦商坐在他对面,“09年北航集团和万利合作过。” 他签署着手头的加急文件,像听了,又像没听。 “合作了五年半,我们万利制造零件的质量绝对信得过。”秦商小心翼翼套近乎。 “我17年才任职。” 言下之意,09年之前的厂家是上一任总工程师的合作方,与他无关。 不买账。 秦商忍住尴尬,“方便请您吃饭吗?” “最近忙,有话在这里说。” 一锤定音。 秦商扭头,朝黎筝眨巴眼。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一边递上资料一边介绍公司的情况,“万利有流动资金一千八百万,两个工厂,员工一百七十人,生产零件的高级技术员...” “投标了吗?”贺砚庭直接打断她。 “投了。” “等董事会的评估结果。”他公事公办的口吻。 黎筝再次陷入一言不发。 贺砚庭什么性子,万利不清楚,她太清楚了。 就算女朋友、老丈人轮番求他开绿灯,他未必答应。 何况她。 什么关系都不是。 贺砚庭最反感这个。 “周总工,十分钟到了。”秘书敲门提醒。 秦商无奈,贺砚庭这一关是撬不松动了,凭实力竞标,万利不占优势。 注定要陪跑。 “周总工,告辞了。” 秦商先出去,黎筝正要跟上,贺砚庭喊她,“有其他事吗。” 她一愣,“没有。” 贺砚庭抬起头,慢慢吐出四个字,“只为竞标?” 黎筝嗯,“你要不要再看看万利的具体...” “放下。”他又打断,眼底虽然平静得无波无澜,可语气不大好。 黎筝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他了。 她将资料夹放在办公桌,贺砚庭目光随着她,“招标有公开的流程,少动歪脑筋,你在实习公司就学会这套人情交际了?” 黎筝没出声。 他收拾桌上的文件,摘下大衣,“我下午去外地,一起下楼。” 贺砚庭为期一周的出差,处理分公司业务。 到达一楼,秦商的车在,人不在。 黎筝打开微信,他发了消息,去隔壁底商的便利店了。 “小禧长高了啊,有1米65了吧?” 突如其来的点名,黎筝转过身,“胡伯伯。” 这位胡伯伯是贺砚庭的老师,航空领域的专家,领国家津贴的,现在是北航集团的特聘研究员。 贺砚庭22岁进入北航担任工程师就是他举荐的。 “她最多1米6。”贺砚庭打量黎筝。 “1米64.3。”她一字一顿纠正。 贺砚庭笑,“是吗?长得挺高。” 胡伯伯感慨岁月匆匆不饶人,“我记得小禧14岁时又矮又瘦的,如今出落成水灵的大姑娘了,京臣,你也而立之年了。” 贺砚庭没表情,更没搭腔。 秦商这时从大门外跑进来,买了一瓶牛奶,藏在棉服的口袋里暖着,“你爱喝的红枣口味。” 他一直追黎筝,追了一年了。 黎筝心里有数。 秦商这人不坏,地主家的傻儿子,再喜欢她也没动手动脚,部门员工经常在酒桌上谈合同,难免遇到不三不四的客户,他亲自通知“男人婆”经理,尽量别安排黎筝去应酬。 黎筝不讨厌他。 但没给过他回应。 “我不喝。”黎筝没接。 秘书拎着行李箱下来,贺砚庭和胡伯伯道完别,阔步走出大堂。 秦商拿着那瓶奶和黎筝推来推去,黎筝快烦了,贺砚庭的司机在台阶下叫她,“程小姐,周总工请您上车。” “坐周总工的车?”秦商诧异了。 这可是红旗l9,普通人摸一下的命都没有,包括上亿资产的秦家,妄想买红旗l9,也是可望不可及。 司机不理会秦商,只盯着黎筝。 她始终没动。 车窗降下,贺砚庭脸上是官方的浅笑,一种上位者的碾压,“秦公子,我在审核万利的竞标书,需要员工讲解。” 秦商以为柳暗花明有了希望,激动催促着黎筝。 她没办法,绕到副驾驶,和贺砚庭一前一后。 “程小姐,您坐后面。”司机在驾驶位示意她。 黎筝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后座的男人,他膝盖上摆着万利的资料,似乎真的打算给万利一个争取的机会。 她下车,坐进后座。 刚坐稳,贺砚庭开口,“你如果想嫁叶家,在外面注意分寸,叶家眼里不揉沙子。” 黎筝偏头看窗外,“我和秦商私下没接触。” 贺砚庭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过度。 车驶过东江大桥,贺砚庭的手机屏幕亮了。 来显是女人的名字。 关靓。 黎筝模糊记得她声音,贺砚庭在名园相亲的姑娘。 “你能接我一趟吗?我在妇产科医院。” 车厢安静,手机的音量又大,黎筝听得一清二楚。 妇产科医院。 男女之间很微妙的场所。 估计是贺砚庭见面之后不温不火的,太吊胃口了,女人添一把火,试图最快拿下他。 第12章 小女人的风韵 黎筝望着窗外的街道,灌入车窗的风将贺砚庭短发吹散,额头有零碎的发丝,改动了发型整个人不那么硬朗成熟了,清俊松弛了许多。 “我下午出差。”他言简意赅。 女人不死心,“去机场吗?” “高铁站。” “去车站路过妇产科医院。” 女人的态度很明显了,贺砚庭不去接一趟是他不绅士了。 其实大家心照不宣,有资格和周家攀亲,即使不如周家,娘家也至少有三、四套房子,几辆百万级的座驾,不缺车接送。 无非是见面的借口。 男人但凡有意思,不能戳破。 “我派一辆车去接你。”贺砚庭似乎故意吊着女人,依然没上钩。 他越是难搞,越是激发女人的战斗欲,越要搞定他。 “我不认识你的司机,我怎么上车?”女人那边是接连不断的鸣笛声,“我拍了片子,多囊,要吃一段时间的避孕药调理。” 黎筝的气息渐渐絮乱了。 多呆一秒,都是如坐针毡。 贺砚庭挑美女的眼光毒,周夫人挑儿媳的眼光毒。 这个关靓的言谈举止,的确不够端庄得体。 略放荡了。 暗示贺砚庭自己在吃避孕药,弦外之音是现阶段上床可以不戴套。 既舒服尽兴,又没有怀孕的负担。 对男人而言,这种邀约赤裸又火辣。 贺砚庭不知是不是动摇了,没有说话。 黎筝拍了拍驾驶椅,朝司机比划口型下车,麻利解开安全带。 电话挂断,贺砚庭拽住她,“现在停不了车。” 她执着下去,“我回公司,和医院不顺路。” 拽的力道大了,黎筝手腕禁锢出一圈红痕。 她肤白,贺砚庭也白。 一红一白的视觉。 糜艳又破碎。 他拇指的指腹轻抚那片红色,“约了哪天?” 黎筝明白,他问第二次相亲约的哪天。 “周阿姨和叶太太在商量。” “心甘情愿吗。” 她心底波动,面上仍旧平静,“周家养了我八年,周阿姨的安排是好意。” 这八年,是周家顶住了压力救济她们母女,当初程父自杀,周淮康也接受了调查,因为是他的司机,尽管被牵连,周家自始至终没埋怨她。周夫人是真心实意为她好,趁着周家如今风光,她有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