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琂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只是双手捧着阮缈缈另一只没有扎针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捏着,垂眸盯着她床头那束花的眼神意味不明。
医生脸色为难,似要继续开口,被顾伟文抬手制止了。 他走上前来轻声对顾琂道“小琂,你出去给小渺买碗粥好不好?你看她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 他使了个眼色给陈管家,陈管家心领意会地转身把刚刚带来的粥挡住。 话里触发了阮缈缈的关键词,顾琂也终于给面子地抬头,他看看一脸慈爱的顾伟文,又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的阮缈缈。 深思了一会儿把手伸进被子里,隔着衣物摸了摸阮缈缈的小肚子。 唔,是扁扁的,喵喵没吃饱。 他拧着眉,神色纠结,似乎觉得离开阮缈缈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但最终被固执地认为他就应该把小猫投喂饱这个理念打败。 从床上起身,一本正经地把阮缈缈的被子给她拉好,双手捧着她的脸“喵喵要听话,我很快回来。” 一直到顾琂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顾伟文才收回视线。 他叹了口气“缈缈叔叔不是……只是你也知道小琂这种情况,怕是不适合知道你的病情。” 怎么说也在顾家待了十几年,阮缈缈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一回阮缈缈在庭院里玩,捡皮球时不小心被院子里的玫瑰花刺划破了小臂,只是冒了点血珠而已 ,还是被顾琂眼尖地看见了。 她现在都记顾琂那会一言不发,脸色阴沉捏着她手的模样。 他那会的病症比起现在严重上许多,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盯着她,跟个不会说话的幽灵一样。 阮缈缈被他又捏又吓,咬着唇眼泪“扑哧”就滑了下来,看见她哭顾琂更加不安。 阮缈缈有时候想,她宁愿顾琂跟个坏脾气的小孩那样凶她都好,也不要他这副冷冰冰盯着她的恐怖样子。 可伴随他的顾闭的病症注定让他不会像正常小孩那般,能随意表达内心想法。 两个人胶着了许久,阮缈缈不知道顾琂想干嘛,顾琂不知道如何让阮缈缈别哭了。 两个白嫩嫩的半大小包子一个自顾自哭自己的,另一个苦大仇深阴森森盯自己的,还是顾伟文从房间里赶出来才分开了二人。 “小琂,小渺被花刺划伤了,你别抓着她,让叔叔带她去包扎一下好不好?”他试探性地掰开顾琂的手,原本怎么也不放手的人这会有了目标似的拔腿往楼下跑。 知道顾琂从来不愿意出门顾伟光倒也没有太大担心,喊了一个阿姨过去看着他便把视线放回了阮缈缈身上。 阮缈缈的小拳捏得紧紧的,圆圆的小鼻头哭得通红,她抽抽搭搭地控诉“叔叔,哥哥好凶。” “好了缈缈,别哭了,是小琂的错,叔叔帮你教训他。”顾伟文给阮缈缈擦干净眼泪。 到底还是小孩子,她很快就被哄好了。 小臂处的伤口被贴了一个可爱的粉色儿童创可贴,这会抱着小半个西瓜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顾琂无声无息出现了,衣服凌乱,小脸上带着两道被刮蹭出来的红痕,指甲盖里也带着脏污,手背手心上更是有数不清的细小伤口。 打扫的阿姨看他那副模样吓得快晕了,差点以为他跑出去和人打架了“小少爷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我的天。” 她赶忙打电话通知家庭医生与顾伟文。 顾琂对她的话置之不理,他一向是这样,能进入他世界里的人少之又少,阮缈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点被他瞧上了。 他光着脚一步一步走近沙发上的阮缈缈,脏兮兮的手直接摸上了她的头发,露出一个天真的笑,轻声道“伤害喵喵的坏东西都没有了哦。” 后来阮缈缈才知道,顾琂把庭院那块的玫瑰花通通拔了出来,听阿姨说谁都不敢上前拦,他那副样子仿佛是在与自己作对,锋利的玫瑰花刺扎进掌心,他却像没有痛觉一样。 从那以后,阮缈缈就不敢再在顾琂面前受伤了,他对她的保护欲和占有欲都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 顾琂太过极端偏执,又固执地不懂变通,只会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而他的意愿,往往充她所不理解的血腥暴力。 阮缈缈点头表示理解,示意医生继续说。 医生便接着开口“目前看来,只能保守治疗,但……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多陪陪病人。” 近乎病危通知书的话语,把阮缈缈年轻的生命按下定格。 顾伟文急得头发都快白了“一点办法没有了么?这个孩子……她还那么年轻。” 医生没有接话,有时候问得太清楚也是一种残忍。 再一次听到命运对自己的宣判书,阮缈缈久久回不过神,怎么不会怕死亡呢? 她还这么年轻…… 顾琂就是这时候回来的,病房里的气氛其实比起刚才凝重得几乎能化成实质,但顾琂从来就不是什么会察言观色的人。 没有理会病房内面色各异的众人,提着粥长腿一迈回到阮缈缈病床前,不客气地开始拧着眉赶人“我的小猫要休息了。” 顾伟文回过神来,看了守在阮缈缈身边的顾琂一眼,招手示意医生们先出去。 他从门缝里看一向清清冷冷,无情无欲的顾琂像模像样地给阮缈缈喂粥。 在照顾阮缈缈这一点上,他似乎从小时候便做得很好。 顾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她不开心,他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抱着她,轻声哄“喵喵不怕。” 不知怎么的,听见这句话,这一次她眼眶的热意怎么也没止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