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圣旨的手越来越紧,直到那卷轴被握出褶皱,才如梦初醒的松开手,将其抚平。 最后重新卷起,放在了外厅的桌案上。 在这里,沈止邢一进来,便能一眼看到! 做完这些,谢时青拉开了妆奁的暗盒,那里放着一个瓷瓶。 她伸手去拿,却顿在半空; 冰凉的空气穿过温热的掌心,谢时青不自觉蜷了蜷手指,终还是拿了起来。 这瓷瓶里是她三年前宫变时便备下的毒药,见血封喉。 那时父皇驾崩,自己身为长公主若不能救北修,便也只能赴死,保全皇家颜面! 但那时,沈止邢来了,救了她,救了谢明慎,救了北修! 只可惜现在,没人会再来救自己了,也……没人会知道自己的离开。 想到这儿,谢时青握着瓷瓶的手缓缓收紧,然后猛地拔掉木塞,仰头喝下—— 苦! 好苦! 随后漫上来的,是蔓延到四肢百骸犹如凌迟的疼! 喉咙间涌上的痒意让谢时青忍不住咳嗽,倏而一口血喷涌而出! “咳咳!” 谢时青紧捂着心口,看着地上那一滩鲜红,泪水弥漫出眼眶,砸落其中,荡起道道涟漪。 无力,疲惫瞬间侵袭了全身。 谢时青眼前一片昏花,她跌倒在地,再无力站起。 地面铺设的青石板冷凉,透过背脊没入全身。 谢时青躺在地上,凝望着那窗外梁上融化的冰雪。 这时,只见两只燕子从窗边掠过,落在梁上。 那一刻,谢时青忍不住低喃出声:“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见,三愿……” 说到这儿,她声音渐弱,试图想要再出声。 血却先一步涌出,一股一股,染红了她身上的素白衣裙……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谢时青唇瓣动了动,却终究发不出声音,这最后一句也注定无人能听见……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眼皮也无力的合上…… 另一边。 沈止邢还坐在轿中,走在去往早朝的路上。 但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烦躁,脑海中满满都是刚刚的谢时青。 她的神情,语气,那些话语…… 巨大的不安感涌上脑海,沈止邢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凛,掀开轿帘:“回府!” 抬轿小厮一愣:“王爷,马上就要到皇宫了。” 沈止邢冷扫了他一眼。 小厮霎时噤声,带着轿夫掉转了方向,朝着摄政王府赶回! 短短的一路,却无端漫长。 等轿子停下,沈止邢甚至没等停稳,便快步往府内走去。 一路来到东院。 候在外面的婢女雪儿见到他来,神色一愣:“王爷?” “长公主呢?” 沈止邢扫了眼格外安静的院落,心中烦躁越来越重。 雪儿不明所以:“公主在房内……” 不等她说完,沈止邢便大步走向屋门,却在门口停住了脚:“长公主,臣沈止邢求见。” 然而,一片静默。 沈止邢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再次高声:“长公主,臣沈止邢求见!” 但,依旧无人回应。 这一刻,沈止邢一向无波的眼情绪翻腾,随后一把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刹那,浑身一颤。 只见谢时青就那么躺在一片鲜红之中,像一朵枯败的花…… 第十一章 过往数年,沈止邢从不知何为恐慌。 沈家几代效忠于谢家,祖父与父亲都曾受到皇帝重用,而他也不例外。 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沈止邢始终冷静自持,就算于危难中也能处变不惊,似乎这世间已然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波动他的情绪。 然而这一刻,望着那血泊中苍白如雪的谢时青,沈止邢却是怛然失色。 心好像被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重重坠落摔个七零八碎。 他步伐趔趄地上前,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怎么都按捺不住,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翁动的双唇在轻颤。 “……长公主?!” 极轻地唤完一声,沈止邢下意识屏息,生怕错过一点声响。 可话落,回应他的却只有满殿空寂。 沈止邢骤然攥紧了手,俯下身就要将谢时青打横抱起。 同时厉声喊道:“来人,传太医!” 但下一瞬,他就狠狠怔住,瞳孔也猛地紧凝—— 谢时青的身体……好冰冷! 霎时,沈止邢只觉这刺骨的寒意蔓延四肢百骸,又顺着背脊爬上头皮,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为何会如此? 纵然她体内余毒复发吐血,身子也不该这么冰冷! 听到方才那声的雪儿在这时跑进殿内:“王爷,发生……”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那满地的鲜血。 但雪儿只愣了一瞬就回过神,而后就仓皇地转身离开:“奴婢马上去请太医!” 沈止邢也在她惊慌失措的声音中扯回了思绪。 不管为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谢时青。 他一把将人抱起,正要走去里殿。 刚起身,却见一个瓷瓶从谢时青的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止邢皱了皱眉,把谢时青轻放在榻上后才回身去捡。 拿起凑近,只见那白净瓶身上,赫然残留着黑紫色的药液! 而闻到其中散发出的苦涩气温时,沈止邢呼吸一滞,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绝不会搞错,这瓷瓶中原本放的……是乌头! 乌头之毒,见血封喉。 人一旦饮下此毒,顷刻间便会五脏俱裂、吐血而亡,连一丝存活的希冀都没有。 那……瓷瓶里的药液呢? 沈止邢的心底倏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尽管他觉得这个念头荒唐至极,觉得绝不可能发生,可他的目光……还是缓缓移向了那床榻上毫无血色的谢时青。 刹那间,沈止邢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直至血肉模糊都喘不过气! 不,不可能! 谢时青怎么会自己饮下毒药?她完全没有缘由…… 还没想完,沈止邢的耳边忽地回响起不久前谢时青站在府门口跟他说的话—— “若是以后阿慎做了什么错事,你可否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他犯的错,我愿意承担。” “若是用我的命呢?” 当时谢时青的神情在沈止邢的眼前清晰了起来。 她那澄澈的眸底,分明暗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沈止邢紧紧盯着谢时青,满眼不可置信,却怎么都不敢上前去摸她的脉搏。 他深吸了口气,倏尔转身大步冲出了寝殿。 “太医呢?!” 话刚落,只听东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止邢凝眉望去,来人却不是太医。 只见谢明慎身穿龙袍走进院中,神色焦急不安。 他疾步上前,看向沈止邢的双眼不掩威严与凌厉:“你方才为何喊太医?我阿姐人呢,是不是她出了事?!” 闻言,沈止邢眸色微暗:“她有没有事,皇上不是该问自己吗?” 第十二章 听着沈止邢那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谢明慎心底冒起了火。 可还没来得及出声,院外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雪儿终于带着太医匆匆赶了回来。 看见谢明慎站在院子里,两人皆是一愣,顿住脚步就要行礼。 “参见……”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沈止邢冷声打断:“你们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雪儿一怔,又想起谢时青,连忙抓着太医对谢明慎仓促行了个礼就向殿内跑去。 见状,谢明慎眉心更深,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捏紧。 他什么都没再说,越过沈止邢,紧跟着也向寝殿走去。 自从谢时青拿了和离圣旨离开后,谢明慎的胸口就好似堵了块石头一般喘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