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声鼎沸,喧嚣尘上,他眼中却唯有一人。 沈钰抬手,替他正了正铁甲上的护肩,顺势一拽,谢乘渊几乎反射性垂首,柔软的唇覆上他的嘴角,男子闷笑一声,加深了这个吻。 在外人看来,却是谢世子当街停下,只为与未婚妻子温存辞行。 “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么大的临别之礼?” “也没什么。”沈钰缓缓抬眼,笑容清浅,“自来霸道惯了,就想落个章告诉别人,你是我的。” 二人渐渐松开,她拍了拍他的肩,“一路顺利,大捷而归。” 谢乘渊习惯性揉了揉她的头,“凯旋那日,便是你我成婚之时。” “钰儿,等我。” 第229章不急,再等等 送完谢乘渊,长街上依旧一片热闹。 不知何时,沈钰的身影悄悄隐没在人群中,半盏茶后,她来到书局,秋瑾似乎等了很久,瞧见她笑了笑,“主子。” “嗯。”她微微颔首,“去趟码头。” 十五艘货船即将同时北上,以为运载谷物的船舱中其实装载的都是人。 十日后,货船会在德远靠港,这是最近东北方的一座城池,再快马走上七日,便可与谢乘渊的大军同时会和。 谢家军离京半月后,沈府门庭愈发冷清下来,听风阁一如往常,只是沈钰不大爱见人。 若非一日三餐陪江文瑛吃饭,根本看不到她的人影。 下人们只觉是女儿家心事,未婚夫远征,忧虑操心乃是必然,寻些时间绣绣花练练字打发时间也就过了。 且说回那日长街之景,二人亲密相拥,婚期在即,六小姐怕是也要忙着绣嫁衣了。 沈钰的确在忙,还忙的脚不沾地。 书局要跟进兵马调动,打点上下,珍宝斋,锦衣阁和春风楼的账目要细算,近年关更是事杂,至于嫁衣,肖远早就让数十名绣艺上乘的绣娘着手准备了。 谢乘渊隔日一封书信,有时是小黑,有时是别的信鸽,轻盈的信纸落在案前,沈钰一字一句的看完,转手便会用镇纸压平收进楠木盒中。 这一日,秋瑾带着最新消息夜探平阳侯府。 “主子,送往西边和东边的粮草已经就位,沈将军那边是否要派人告知?” “先瞒着。” 她还不能完全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何沈廷会突然无心政途,为何裴行远对沈家杀意甚重,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当年那一场,裴行远赢了。 沈廷现在态度不明,贸然坦白只会将这池水搅乱。 时间如流水,新年之际,沈府人丁寥落,但还是将里外布置的热热闹闹。 除夕夜,守完岁后,她回到房内。 小黑跋山涉水,正窝在案台的一处书堆里小憩。 见到她来,歪了歪脑袋,等着沈钰的手落下,在它头顶轻轻摸一摸。 不远处,一只穿了细绳的琉璃小瓶躺在桌面。 瓶身虽然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却也累坏了这只鸟。 沈钰拿起打开,是一捧黄沙,并没有装满,向下一倒,露出沙堆中一朵和瓶身一样高的不知名小花。 不知何时,她唇角微微上扬。 一阵风拂来,催开门扉,冰月站在窗口有些踌躇,沈钰收起瓶子,转身道:“进来吧。” 她提着食盒放到桌前,打开盖子后,里面热气咸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冰月从袖中拿出一个颜色鲜亮的红包,扯着那张万年没表情的脸,勉强露出一个看着喜气的笑:“主子让奴婢祝世子妃除夕快乐,事事顺心。” 说完,她又顿了顿,嗓音忽然像被糊住,有些赧色,“主子还说想您了。” 话音刚落,冰月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掉。 自己向来不干这事,本想让其他人代替,可主子却道若是男子前去传话,岂非占他夫人便宜,这桩任务便落到了她头上。 他明明能自己书信说,却还是让她来做了这种事。 冰月太不习惯了,但看在对面是沈钰,难得将她也治服的人,半是心服口服的承了下来。 沈钰从暗格中拿出另外一沓早就封好的红包,“我按着人数备了一些,拿回去分了。” 冰月接过,恭敬道:“谢世子妃。” 她捏了捏,比往年厚了不少。 比起红包,沈钰多给了她一样,一块上好的枫木料。 “听说你喜欢刻木雕,刚好得了这个,不嫌弃就留着用。” 冰月微微一怔,伸手接过。 “属下很喜欢,多谢世子妃。”语调中的谢意更添几分真情实感。 沈钰微微一笑:“他不在,百毒庄和春风楼要多辛苦你。”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女子面相本就清冷,即便如此,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她眉梢轻扬,心情很是不错。 离开前,冰月看着屋内的灯火,忽然想起鬼狐前些日子说的话。 “遇上世子妃是主子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 确实如此。 半月后,刚过完元宵,谢乘渊夺回被东鲁强占的永吉城,胜仗捷报一路传回京都。 此后势如破竹,一路东往,颇有当年之威。 东鲁节节败退,已有和谈之意,谢乘渊却直接拒了。 消息落在朝堂上,便有老臣斥道:“终究还是太年轻!如今及时止损,还能趁机多要几座城池,谢将军这是丝毫没将陛下临行的嘱咐听进耳内。” “打仗劳民伤财,谢将军即便有一腔孤勇,也得考虑军中将士才是,更何况年初天降大雪,冻死了许多庄稼,百姓们都勒着裤腰带,哪来的赋税交给朝廷,没有赋税,何来军饷?” “还不是都怪沈将军,打了三月之久,却还只能做个守城之主,实在无用,平白浪费陛下一片苦心!” 穆王越听眉拧的越深。 半晌,他淡淡启唇:“东鲁扰燕北边患已久,停战谈和并没有太多用处,他们一时兴起,便要三五年打上一次,何尝不是另一种劳民伤财?” 张御史吹胡子瞪眼道:“好大的口气,难不成谢将军还想灭了东鲁?” 吹儿子的牛能不能收敛些。 穆王冷道:“有何不可?” 裴行远淡声打断,“谢将军若能为我燕北建功自是要鼎力配合,张爱卿不必多说了,军饷一事朕会让户部想办法的。” 这办法一想便没了声息。 前线。 东鲁与燕北相交的边境,谢乘渊站在瞭望台上,面前黄沙漫天。 鬼狐从下边上来,皱着眉道:“主子,粮草要不够了,最多只能再撑半月。” 要是半月时效一到,京都那边依旧供应不上,别说战事,他们回程都会是问题。 “世子妃备的也不能轻易拿出来。”他小声嘀咕,“没记档,定会引起军中细作的怀疑。”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他们是有米也难炊。 怎么将私存的粮草正大光明放在台面上用,这事似乎分外棘手。 谢乘渊却弯了弯唇:“不急,再等等。” 第230章趁东风 两个月过去。 中间裴行远拨了一回军饷,粮草送到的时候,前线已经快见底了。 战事停滞了几日,狼烟四起,输了几场。民间不知从哪传出流言,谢世子和沈将军,一东一西,贪了上千万两雪花银。 今年冬末初春,霜降冷寒,冻死不少牲畜,许多人家几十日桌上都见不了半点荤腥,赋税之策一减再减,也是杯水车薪。 民怨当头,急需的便是一个出口。 裴行远表面里子做的让人无从诟病,这借口便要找个不在京都的人前来背锅,一来二去沈家和谢乘渊再度推上了风口浪尖。 相比之下,边境城池的百姓却一日比一日感念大军恩情。 若此战真能彻底歼灭东鲁,往后便不再怕三五不时的骚扰和祸害了。 …… 平阳侯府。 沈钰案几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鸟,小黑阖着眸,喘气都有些费劲。 女子利落下针止血,又混了金疮药将它断了的半边尾羽厚厚缠了起来。 她面色虽没什么波澜,可整个房内却陷入一种暴雨前异样的死寂。 和谢乘渊的通信被截了。 蝉衣处理完事情回到屋内,“小姐,信笺还要让人夺回来么?” 沈钰将小黑放进一方绒布垫好的软窝中,淡淡道:“不必,想看让他们看就是。” 她和谢乘渊用的一直是他们彼此能看懂的传消息方式,独一无二,无人可破。 处理好小黑后,沈钰抬眼:“那边怎么说?” “酉时江畔第十条画舫,他等您。” 入夜,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沈钰到的时候,画舫中已经坐了一位人影。 君山银针的茶香飘了满室,她刚踏入门中,船夫取了缰绳,船渐渐离岸,顺水而下。 裴序笑了笑,声音温润:“你来了。” 沈钰:“见过九殿下。” “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他打趣地看着她,“如今我该唤你一声昭玉夫人,还是弟媳?” 沈钰勾唇,“公事之上,殿下多少还是给臣女一点名位好了。” “坐。”裴序亲自给她倒茶。 两人先是聊了一会商行的事,扯到银子对账,不免就会提及那几处早已备好的粮草,裴序思绪十分清晰,较谢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