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他清除障碍,满手鲜血,只为扶他上九霄之座。 可最后,落的却是如今这凄惨下场。 宴芜骤然上前,两手抓紧天牢栅栏,紧盯他的双目:“当年护你死里逃生,你言之凿凿,对月发誓,十年为期,许诺为我换一个身份与你并肩前行。” “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声声质问,犹如泣血。 傅靳息心口一阵阵沉闷,甚至不敢直视宴芜的视线。 几乎下意识的,他摇了头:“本王没忘。” 只是事到如今,他们谁都不可以有退路。 “不管怎么样,记住,哪怕你体内没有生死蛊,你也是本王的人。” “本王许诺过的事,自然作数,三日后,本王会给你想要的一切。”9 傅靳息说完,将手中的食盒放了下来。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憔悴的女人,转身离开。 宴芜弯腰捡起地上的食盒,身子贴着墙缓缓滑坐在草垛上。 一丝淡淡的百合花香冲散了牢房的腐臭味。 她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摆放着一碟松子百合酥。 是她的最爱。 酥甜之味一点点在宴芜的口中化开。 她默不作声往嘴里塞,眼泪无声往下淌落。 被人喊打喊杀她没哭,被人冤枉她没哭,可当她发现还有人记得她喜欢吃什么时,再也忍不住了。 她还能再信他一次吗? 除了自己的抽噎,无人能回应。 …… 日头慢慢升起,又慢慢落下。 宴芜将食盒小心翼翼抱在怀中,感受着残余的气息和温度。 突然,傅月柔带人闯进牢里。 “抓起来!” 一声令下,两个随从一人押住了宴芜的胳膊。 她拼命挣扎,可连日来的新伤旧伤,让她无力挣脱。 “你们要做什么?”她冷声质问。 傅月柔拿出傅靳息的令牌,带着视若蝼蚁的轻蔑之笑。 “奉摄政王旨意,吃了辞阳饭,提前送你上路。” 她话音落下,身后一个侍女端来托盘,盘中是一卷白绫。 宴芜脸色唰地一下惨白。 刚才傅靳息送她的食物……是行刑前的辞阳饭? 她心底残存的那一抹期盼,碎成齑粉。 月光照进天牢。 牢里的影子一点一点放弃了挣扎。 直至最后,了无声息。 …… 翌日正午,日照当头。 午门行刑台。 傅靳息坐在主座上,不知为何心下不安。 他望着周围围观行刑的众人。 有一脸耐人寻味的傅月柔,坐她身边的是面色冷怒的北明王,以及看热闹的城中百姓。 那股不安感逐渐弥漫在安静燥热的空气中。 昨日他已命人行了掉包计,将那个女人带出地牢。 等下行刑之人,将是个女死囚。 他答应了要给那女人自由,就会作数。 过了今日,允她换一个身份,过她想要的生活。 时辰到。 傅靳息拿起台前的生死签,干脆利落往地上扔:“行刑!” 一身穿囚服的女子被人带上绞刑架。 女子低垂着头,黑发披散,随风轻荡。 刑场狱卒探了探女人的呼吸,面色大变:“王爷,囚犯已经死了!” 傅靳息揉了揉眉,平复内心的不安。 他安排的替死者提前死了也没关系,只要让人觉得死的是宴芜就好。 一阵风吹过,死囚脸上的黑发被风吹动,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傅靳息一眼望去,浑身血液冻结—— 那死掉的囚犯,赫然是真正的宴芜! 第11章 傅靳息上前反复确认,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无法控制的崩溃。 宴芜真的死了。 怎么会这样? 他怔住。 像是被绞杀的人是他,全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不是已经安排人用身形相似的人将她换下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吗? 不受控制的,他抬头又看了看周围。 他宛若踩在云端,失重感如潮水般涌来。 傅靳息深吸一口气,他轻轻捞起宴芜,才发觉她是如此的瘦弱。 “宴芜……” 北明王拦住了他,冷道:“还未执刑,你不能将人带离。” 执刑?他对她如此的痛恨,就是不知道,当他发现宴芜才是他妹妹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心里莫名一揪,手不自觉的将她揽紧。 “我的人死了,我要将她带回去。”傅靳息语气平静,可神色茫然。 他运筹帷幄,自以为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可如今,她死了。 大抵是被傅靳息平静的眼睛里夹杂的悲凉所打动,北明王缓缓侧开了身。 傅靳息回到了摄政王府,侍从一路跟着,不敢开口说话。 他抱着宴芜冰凉的身体,站在宴芜曾经住的屋前。 管家小心翼翼道:“王爷……这屋现在是月柔小姐的。”5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 傅靳息那时是知道这件事的,他放任不管,他觉得宴芜太放肆了。 她凭什么可以质疑他的决定。 不过是一个屋子,算是给她的惩罚。 他低头,恍惚听见她的咒骂声。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最终,傅靳息将她带回了自己房间。 忽然,随着一阵刺耳东西甩落在地的声音。 管家冲进去,跪了下来,惊出一身冷汗:“王爷……” 傅靳息扶着额头,撑着桌面。 “退下吧……”傅靳息张了张嘴,脸上带着疲倦。 管家忙不迭是奔离,又被他叫住。 “安排人今晚过来敛尸。” 翌日。 傅靳息守了她一夜,不准任何人进房间来。 萧帝闻讯而来,却被眼前傅靳息抱着尸体的一幕惊住。 “芜芜……芜芜……”傅靳息嘴唇轻颤,嗓音里浸满了痛苦。 萧帝阴阳怪气道:“傅靳息,你的人,真是红颜命薄啊,朕整日折磨她,她都没有死,朕拿她挡剑,她也没有死,怎么到了你这里,她就死了!” “你还真是与她清清白白,半分犹豫都没有,朕原本还以为,你会心软将人替换了,现在看来,是朕低估了你的冷血!” 在场的人听得都面色一变,恨不得捂上圣上他的嘴。 他的话句句砸下来,傅靳息脸色发白,猩红着的眼看着他:“不过是一个棋子,死了便死了。” 在场人狠狠一颤,将头埋低。 萧帝怒极反笑:“那你倒是松开手啊!” 傅靳息低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心里没有宴芜,缓缓松开了手。 下人们生怕他反悔,立刻将人抬走入敛。 “你知道吗?朕每一次折磨她,朕都觉得痛快,你看,这么一个效忠你的人,她臣服于朕,这么一个爱慕你的人,落得这样一个结局!真是解气!” 临走时,萧帝神情不解的留下一句。 “你这样的人,她为什么会爱上你。” 傅靳息失魂落魄站在原地,一瞬不动地望着他们将人带走。 眼前一幕幕和那一晚重叠。 那一夜,他们将宴芜带走,他亲眼看着,萧帝的人将宴芜带走。 以确保计划顺利执行。 红颜可解生死蛊。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他也早就知道宴芜体内被萧帝种下红颜。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绝望和无力。 眼前缓缓浮现那日,她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画面。 明明是她在痛,可他却无比难受。 一股巨大的疼痛几乎席卷了他。 一阵腥甜涌上喉间,他一愣,竟生生吐了一口血! 第12章 元和十年,冬。 他已经五日没有上早朝了。 世人都道,傅靳息对妹妹情深义重,萧帝薄情寡性。 可是只有他们知道,真正薄情寡性的人是傅靳息! 他将宴芜送入宫廷,欺她瞒她,又夺走她的身份! 傅月柔咬牙道:“对不起……我没能阻止北明王杀宴芜。” 他不理会她…… “哥哥……别喝了,烈酒伤身。”傅月柔说到这里,脸上并无胜利者的得意之色,反而笼罩着一股鲜明悲伤之色。 她赢了,她也输了。 傅靳息日日守着宴芜的尸体。 他定定看着前面的黑棺,拿着一壶酒,穿着黑色的锦袍,坐在地上,心里扑通,扑通,一声接一声。 很奇怪,他明明心在跳,却仿佛已经死了。 傅月柔美眸闪过痛苦之色,“她已经死了……不过是一个死人,傅靳息你转头看看我好不好,看看你眼前的活人好不好!” 他看着傅月柔那柔弱又无措的神情,脑海中猛地浮现宴芜那张苍白的脸。 眼神旋涡翻涌,终于成了炽烈的怒火,他想发火。2 可是又想起了什么,许久,年轻的摄政王缓缓道:“你不懂。” 他曾经以为无人可以左右他的心弦。 可事实迎头就是一棍,砸的他眼前骤然发黑。 傅月柔沉默片刻,她眼里闪过恨意:“我不懂?我父亲死的时候,我也是如此……你难道忘记了吗——”她起身,赫然指向宴芜的黑棺。 仿佛里面躺着的是她的父亲,她柔弱的脸上挂着泪花,颤声道:“当时,你亲口在我父亲的棺前发誓,你说一定要为他复仇,查出是谁杀死了他,你说要一生一世好好照顾我……” 昔年往事在他眼前浮现,傅月柔说的父亲,是他的师傅。 他的师傅是为了救他被一群黑衣人杀死。 傅靳息浑身一颤,像是被震住,他苍白着脸抬头,淡淡道:“对不起。” 傅月柔跌跪在地,拽着他的衣袖,似有所期盼的看着他:“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宴芜棺前。 白幡晃动,似乎在偷偷将故人的魂魄送离。 傅靳息定住,缓缓开口:“好。” 宴芜死了,她是个死人,他是个活人,他们已经没有了未来,他该做活人该做的事。 譬如,查出是谁将宴芜绞死。 他忍着心口的疼,慢慢站起来。 入夜。 他的隐卫领着随从们凑到跟前,傅靳息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他吩咐道:“给我查,那日本王之后,还有谁进过天牢,所言所行,都不容错漏。” 隐卫动作微顿,听见他这声,只怕他要那人血债血偿。 “是!”他们俯首。 很快,一名隐卫站在他的身后,微一擎手,立刻递上信封。 信里写着, |